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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阿米尔已经做好经受酷刑的准备,可十指连心,还是疼得他惨叫出声,但面对王孝杰的审问,依旧不说话。
“嘿!在老子面前装硬?”
薛仁贵就在一旁看着,王孝杰觉得有些丢人,不禁恼羞成怒,又是一脚将阿米尔又给踢得翻回来,仰面朝上,一手掀起链甲的裙摆,一手握着匕首:“先你骟两个蛋蛋,再不说,那就连杆杆一并切了!”
匕首划动,已经割开裙摆下的裤子,一阵凉风吹入,阿米尔大叫:“我说!我说!我是阿米尔,此行进攻恒罗斯的统帅!”
王孝杰大喜:“有何证据?”
“印!印在我怀中!”
王孝杰上前解开链甲,从其怀中果然摸出一个小口袋,打开,取出一枚印信,但上面歪歪扭扭的大食文字,却是不认得,双手捧给薛仁贵,道:“将军可识得大食文字?”
薛仁贵接过印信,仔细看了看,重重拍了拍王孝杰的肩膀,羡慕道:“娘咧!这厮果然是阿米尔,你这小子走了狗屎运了,本将都恨不能跟你换换!”
王孝杰咧着嘴,乐得找不着北。
这可是敌军主帅!
更是大食国此次兴兵犯境的主将之一,其地位仅次于主帅叶齐德!
“都是将军指挥得当,吾等追随将军之后奋勇杀敌,这才侥幸得了那么一点功勋,运气太好了,哈哈!”
还是忍不住乐。
这种天降富贵的感觉,谁懂啊!
薛仁贵也笑起来:“你小子会说话,有前途!”
他是主将,无论麾下获取什么样的功勋都有他一份,何须嫉妒?
再者,他薛仁贵光明磊落,也做不出贪墨麾下功勋那等缺德事......
“来人,将阿米尔捆绑结实,先给他治疗一下伤处止血,然后马上送去碎叶城交由大帅看管,这是要押解长安于太庙献俘的,绝对不能出现半点意外,否则提头来见!”
“喏!”
数十个亲兵一拥而上,有军医给阿米尔简单处置一下伤口,都不是致命伤,止血即可,然后重新捆绑得舒服一些,寻来一辆马车搬到车上,赶着车出了城,直奔碎叶城而去。
恒罗斯城内几乎所有建筑都被火药炸毁、夷为平地,火油喷溅之处烈火熊熊,将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全部烧毁,偌大城池一片狼藉,唐军潮水一般涌入城内,重骑兵、轻骑兵、步卒协同向前,稳步推进,追着兵的屁股展开
扫荡。
数万大食军队在唐军入城的那一刻便陷入混乱无序状态,主帅失踪、指挥失灵,半点像样的反击都组织不起来,顷刻间士气崩溃,全线溃败,无以计数的兵卒在城内到处乱窜,狼奔豕突,一开始还有兵卒丢弃兵刃蹲在地上等
着被唐军俘虏,然而在看到唐军举着雪亮的横刀肆无忌惮的砍杀,这才如梦初醒,吓得夺路而逃。
而在西城门之外,早已备好一支具装铁骑,对溃逃出去的敌军予以斩杀。
没什么“有干天和”之类的忌讳,唐军兵力有限无法收容更多俘虏,只有尽可能的杀伤敌军消灭敌军的有生力量,才能在这场战争之中添补双方兵力差距,争取更多主动。
恒罗斯城的烈火照亮夜空。
等到东方晨曦微露,天色逐渐放亮,城内的战事已经结束,烈火将一切能够燃烧的东西都烧毁,一股股浓烟直冲天际,地上流淌的鲜血已经被蒸发干净徒留下一滩一滩黑褐色的痕迹,一具具尸体被堆放一处,泼上火油引燃,
空气中充斥这一股熏人欲呕的味道。
这座河中地区大城、丝绸之路上的重镇,恍若鬼蜮。
生命在战争面前只剩下一个数字,某些人欲壑难填的勃勃野心之下,无以计数的青壮背井离乡去侵犯另外一个国度,将自己置于高高在上的地方睥睨众生,认为其余种族都不过是低贱而卑劣的奴隶,只能供养神?,以及他们
这些神?的仆人。
肉身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灰飞烟灭,不知他们那高高在上的神祗会否依照诺言给予他们更好的生活?
死有重逾泰山、亦有轻逾鸿毛。
侵夺他人之生存空间,死不足惜。
碎叶城内。
晨曦微露,温煦的春日自窗外斜斜照进房舍,一粒粒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之中无所遁形、纤毫毕现,窗前茶几一壶茶,一枰棋,房俊与禄东赞正在对弈。
房俊穿着一身圆领胡服、头戴幞头,肤色微黑,容颜俊朗,若非唇上蓄起的短髭略显几分成熟,看上去不过是寻常的年青人,哪里有半分封疆大吏,当朝第一人的威严?
肤色黑的人,年青的时候显老,但等到上了年岁,却又显得年青......
禄东则精神颓败,虽然眼眸依旧精光湛然,但整个人却再无往昔大权在握、指点江山的豪迈,垂垂老矣,精力不济。
棋盘上,两人棋力相当,杀得难分难解。
而在一旁,裴行俭端坐在书案之后,前线的消息雪片一般飞入…………………
禄东赞一心二用,一边专心棋盘,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另一边的战报,听闻薛仁贵已经于凌晨时分率领麾下部队陈兵恒罗斯城外,即将发动总攻,再看着面前蹙眉沉思棋路的房俊,忍不住问道:“二郎当真半点都不担心?”
房俊依旧皱着眉头盯着棋盘,一手捏着一枚棋子,一手婆娑着唇上短髭,不以为意道:“战前缜密部署,全军上下一心,战略得当,士气正旺,还有什么可以忧心的?若此战不胜,那就老老实实退守城,将整个河中让给
大食人便是。”
言罢,下了一子,抬头笑道:“大论素来足智多谋,走一步看十步,如今怎地这般信心动?不知是对安西都护府没信心,还是希望大食人能够胜了这一场,使您心中被掠为人质而产生的郁结之气稍解?”
禄东赞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摇摇头,投子认负。
直起腰,叹气道:“事不关己,亦或远离生死的时候,自然可以超然于外、指点江山,胜负又能如何呢?不萦于物,自可超常发挥。可此战不仅关大唐在河中地区的战略,攸关西域之防御,也攸关噶尔部落之生死,心有挂
碍,难免患得患失。”
房俊执壶斟了两杯茶,一杯放到禄东赞面前,自己拈起另外一杯喝了一口:“大食看上去幅员辽阔、战力剽悍,乃是可以与大唐一争长短的超级大国,但在我看来,大食也好,吐蕃也罢,本质上根本不足以与大唐相提并论。”
“哦?愿闻其详。
禄东赞虚心请教。
任谁都知道当今天下,大唐与大食乃是唯二的超级大国,却不知房俊为何根本不将大食放在眼中?
房俊放下茶杯,反问道:“大论对于“文明”与“国家”怎么看?”
禄东赞想了想,道:“国家”是一时之产物,局势、天时等等因素之下应运而生,自然也会因之消亡。‘文明”则是一个族群赖以生存之根本,不会因“国家”之消亡而消亡。”
房俊道:“但‘文明’也是会消亡的。”
禄东赞默然。
他潜意识认为“国家”会消亡,但“文明”会长存,这会儿反应过来,之所以有这样的“潜意识”,是因为他不经意的以大唐为参照物。
秦汉隋唐,汉人朝代更迭、王朝兴灭,但“华夏”却从不曾消亡,可其余族群呢?
古早之时的犬戎、西羌,略早一些的匈奴,如今的突厥......事实上,所有部族都在历史长河之中兴灭更替,唯有“华夏”亘古长存。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汉人战力太强,余者不堪一击么?
好像并不是。
犬戎、西羌也好,匈奴、突厥也罢,鼎盛之时也都有过入侵汉土,甚至侵入汉人国都之荣耀,然而这些部族无论鼎盛之时如何强大,一经衰落便烟消云散,反观“华夏”,纵使江山沉沦、社稷倾覆,可不管如何衰弱,却总能留
存一口元气,然后于废墟之上重铸辉煌。
为什么其他种族不行?
为什么唯有“华夏”可以重塑?
他看向房俊。
房俊悠然喝茶:“其中诸多原因,讲起来怕是三天三夜也难以尽述,不过若总结归纳一下,大致有两点,一在文字,二在制度。”
“始皇帝‘车同轨,书同文,如今读来不过是史书之上短短的一句话,然则其中之作用却震古烁今,当天下人写一样的字,读一样的书,拥有一样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会产生无与伦比的凝聚力。纵使有朝一日外族强
横、神州陆沉,那又怎么样?谁来到这块土地,都只能主动融入‘华夏,说汉话、写汉字,最终被‘华夏‘所同化,还分什么“华夏‘、‘外族‘?若是不这么做,便格格不入,最终只能陷入人民的汪洋大海之中。”
禄东赞若有所思:“那制度呢?是所谓的‘郡县制吗?”
房俊笑道:“大论之见,略显浅薄了,‘郡县制’只是外在,真正的制度在于精神内核......是‘儒家理论、法家制度‘,更是‘君权天授、敬天法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