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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宁走出何府大门的时候,门外正停着两辆马车和数名家丁。田儿站在前一辆马车旁,正和车上的人交谈,想必就是何叶了。
后一辆马车上则像猴子一样窜下来一个小男孩,正是何羡君。
他跑到魏宁面前带着抱怨的语气说道:“哎呀,魏宁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呀?阿姊都等了你好久啦。”
边说着,就将魏宁拉上了后一辆马车,连同田儿问话的间隙都不给。
其实从昨日收到何叶给他的邀请开始,魏宁就已经怀疑:哪怕何叶用药物来催促过自己,自己也一直待在何府而没有替何叶办成那桩事情,以至于等不及了的她就开始自己行动了。
将魏宁约出去,想必身为一家之主的何子成是会知情的。自家未出阁的闺女居然邀约一名男子出门游玩,做父亲的又会有怎样的感想呢?
无外乎是自己的女儿已经钟情于这名男子了。
所以这个时候,魏宁只要再加上三言两语、表明自己对何叶也有情意,一对有情人的假象就水到渠成。这种情况下何子成再要一意孤行、将何叶嫁与程如锦的话,就是不拿自己女儿的幸福当一回事,想必也不会是他这位“知书达理”的父亲愿意狠下心来做的事情。
至于程如锦那边要怎么推脱,就看何子成了。
计划确实不差。
如此想着,魏宁发觉何叶这样恰到好处的主动,倒也的确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开口的好机会。他知道,自己既然答应过人家,就不能长时间拖延下去,不然谁晓得哪天程家人就过来催婚了?
食言而肥可不是他的作风。
坐在一旁的何羡君见魏宁走神,不禁问道:“魏宁哥哥,你也是喜欢阿姊的吧?”
“呃……”思索了片刻,魏宁还是给出了一个遵从本心的回答:“你阿姊长得那般好看,性子也很好,谁会不喜欢啊?”
但何羡君却没有因为这句话欢喜起来:“可惜了,我感觉阿姊也是蛮喜欢你的,偏偏程家要将阿姊娶过去。阿姊并不喜欢那个什么程如锦,甚至她都没见过那人一面,都是那程家的夫人造的孽!哦,对了,那程家的夫人也是香山城的人,就是前一任城主的女儿,待会还要经过她家府邸呢!”
魏宁心想:“她不是喜欢我,只是寄希望于我去帮她摆脱现今的婚约束缚吧。”
“对啦,你爹爹怎么看待这桩婚事的。”他问。
毕竟何子成才有决定权。
“其实爹爹也是没办法,因为程如锦的老爹是州府大人嘛,位阶比阿爹高了两品,是不敢轻易得罪的。可是,阿爹也实在找不到正当的理由来回绝程家呀,所以他就一直含糊着,眼下怕已经答应了都犹未可知。”
虽然还不算是到了绝地,逃出生天的机会也不多了。
魏宁叹了口气。
何羡君又道:“要不你带我阿姊私奔吧?”
又惊又懵的魏宁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来自于这个十一岁的小男孩。他瞪大着眼睛看了何羡君半晌:“你阿姊会答应吗?”
那也未必。
向来都受到世俗礼节束缚的人,哪怕是在自由面前,也未必迈得开腿。就算是修仙的路摆在何羡君面前,他也不一定敢对抗何子成、勇敢走下去——同样他也可以要求魏宁带着他“私奔”去修行。只是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何羡君自己也没有勇气迈出第一步而已。
设身处地后,这个思虑超前成熟的小男孩不说话了。
把车帘掀开,他又接着沉默了一阵子,才恢复活力似的向魏宁道:“魏宁哥哥你快看,前面那座宅子就是前任城主的府邸,也就是程夫人的娘家。”
魏宁凑把脸过去,只瞧得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后边立着一堵高高的外墙。但第一眼,他似乎瞧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将这座府邸包裹住了,整个世界像是只留下了黑白两种色彩,让他生出一种压抑的感觉。
定睛一看,却又是晴空万里,所有景象在日光照耀下,显示出了正常的斑斓色彩,包括街道上的人群。
“难道眼花啦?”想魏宁不由得嘀咕了一句。
再盯着那陌生的府邸看了几眼,确实没有发现异常,他这才收拾起自己的警惕与好奇心,示意何羡君将车帘放了下来。
从这处府邸面前经过,马车又绕过几处街角,车外的喧嚣声逐渐减少,随后马车也停了下来。
“到啦!”何羡君率先起身,拉着魏宁就下了马车。魏宁还来得及去欣赏这座著名的“香山”,焦点倒是聚集在了前一辆马车上:在田儿小心翼翼的搀扶下,那辆马车上走下来一名身着素色交领襦裙、头上梳了个垂髫分肖髻的少女。
少女回头,一抹淡妆恰到好处,如同一朵出水芙蓉一样直接深深地印进了魏宁心头。
何羡君赶忙扯了发呆魏宁一把,悄声道:“上山啦!”
魏宁回过神来,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烫,深知不能这么无礼,于是低头对何羡君道:“知道啦,我们是要走她们后边吧?”
“哪有那么多规矩?”
魏宁耸了一下肩膀,正好随意,就跟着这个小男孩走好了。前边的何叶也只是回头看了魏宁和何羡君一眼,脸色上瞧不出是欢是悲,侧过身,就和田儿一并走上了上山的路。一众随从,则隔着一段距离走在了魏宁与何羡君之后。
那是一条经过静心修葺的路:宽约五尺,以磨平的花岗岩作为台阶,一级一级曲曲折折向山上进发。
路旁种着修饰的花草灌木。
此时已是春暮夏初,百花凋残,只有少数几朵红色的杜鹃花还静默地绽放着,似乎是想为他们这一行旅客献上最后一道景色。但其实香山的景色远不止人工种植的这些花草,还有各类参天大树,包括香樟、四季桂、银杏,使得大部分土地都在树荫的覆盖之下,显得十分清幽。
据说山顶上有一棵银兴是何中靖晚年亲手种植的,其生长速度更是远胜其余树木,一百多年就已经像是一棵几近千年的老树了。
走了三十几级台阶,上山的路由一条分成了两条。两条道路在宽度上分不出高低,只是弯曲程度与方向都完全相反,应当是秉承“对称”的审美观建造出来的。
分叉口的中间是一块石碑,碑上只留有一首以正楷刻成的七言诗:
纱巾草履竹疏衣,
晚下香山蹋翠微。
一路凉风十八里,
卧乘篮舆睡中归。[1]
末尾署名为“香山隐士”。
魏宁立在碑前轻声将那诗句念诵了一遍,又联想起田儿所说的、相关何中靖的生平事迹,不由得感慨道:“伤情自此入红尘,风雨河山炼苦身。如若苍天真有眼,飞龙犹是后来人!”
注[1]:诗出白居易《香山避暑二绝》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