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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斯不知道“田叔”是谁。
黄哈哈停下来，大惊小怪地喊起来：“田叔？这么珍贵的一个机会，你搬他？”
小祂哥说：“有问题吗？”
黄哈哈说：“那个聋子？”
小祂哥说：“哎哎哎，黄哈哈，有点素质好不好？”
黄哈哈说：“他就是个聋子啊！”
小祂哥说：“相比来说他最忠诚，这对我至关重要。”
黄哈哈说：“还能改不？”
小祂哥说：“现在是第五天，他已经在路上了。”
黄哈哈说：“我要是早知道肯定不同意你搬他！要么你给我搬个漂亮的嫂子下来，要么你给我搬个帅气的男朋友下来，唉唉，可惜了！”
这时候，四个人已经走出了墓室，来到了黄土墓道上。
于斯走上前去，像家人一样问道：“要来一个田叔？”
黄哈哈说：“我哥有病。”
于斯说：“他是什么人？”
黄哈哈说：“我跟你讲过啊！”
于斯说：“没讲过。”
黄哈哈说：“四川人，一个光棍儿，耳朵还背，四五年前他来到昆明，给一家工厂喂猪，结果他住的那片棚户区失火了，烧死了几个人，政府开始消防整顿，拆除了很多违章建筑，限期让住户搬走。田叔扛着行李无家可归，被人传上了网，我哥看到了，就派人去把他接来了，还给了他一份工作，给公司看仓库，管吃管住，还给发工钱。田叔没上过学，不认识几个字，我哥还专门派了一个人，替他看出库入库单……”
于斯说：“小祂哥人真好，我肯定做不到。”
黄哈哈说：“两年前他还给田叔介绍了一个小时工，那个老太太比田叔大了十几岁，他像拉皮条的一样百般撮合，又带他们去大理旅游，又帮他们在昆明租房，我记得还送了他们一台电视机……结果呢，那个老太太只跟田叔过了四个多月，然后就跑了。”
小祂哥说：“田叔一直踏踏实实地看仓库，他有功劳。”
黄哈哈说：“你叫他来干啥？”
小祂哥说：“干什么都行，比如打扫卫生。而且他没老婆，我叫他下来最合适了。”
于斯忽然很想跟小祂哥提一提他打算把母亲搬下来的事儿，又觉得时机还不成熟，就忍住了。
黄哈哈说：“哎，哥，我们还得想想，今后都需要些啥专业的人……”
小祂哥说：“我们应该用排除法，看看不需要哪些行业的人——首先，我们不需要农业、林业、畜牧业和渔业，这里连个细菌都没有；也不需要制造业，我们缺什么买什么；也不需要商业，无奸不商，不要坏了新世界的风气，我们把商业部分留给地上；也不需要燃气系统，我们只需要最原始的火；也不需要交通和运输业，我们这个世界就像家一样大；也不需要计算机服务、软件业和电子设备制造业，我们要跟现代科技断绝关系；也不需要金融业和证券业，我们本身没有货币，更没有股票；也不需要文化、体育和娱乐业，文化太虚伪，体育是一种变相的竞争，而娱乐业只会让人变得更愚蠢，不知忧天；也不需要社会保障和社会福利业，地下财富就是我们最牢固的保障和福利；也不需要房地产业，这座地宫是我们唯一的房子；也不需要教育业，地上的教育一塌糊涂，没人去教育教育本身……想想，还有什么？”
黄哈哈说：“我们需要厨师啊，会和面会切面会煮面的！还需要医务人员，最好是能治好癌症的！”
在阴冷的地宫里，兄妹俩聊得热火朝天，于斯插不上话，一点点落后了。
他再次跟小明走在了一起。
小明又低声说：“日你妈。”
于斯听惯了，一点都不生气，他甚至觉得这是小明跟他打招呼的方式。
小明说：“我说我日你妈！”
于斯说：“不要总骂人，等出去之后咱俩打上一架，像个男人那样，面对面抡板砖。我一定让你扑街。”
小明说：“你以为他会让我们出去？”
于斯停下来看了看他，又分不清他是哪伙的了。
小明低声说：“我们只有合作才有出路。”
于斯接着朝前走了：“又来了，你烦不烦啊？”
小明说：“你以为他说你通过考验你就通过考验了？蠢猪！他让我接着考验你！”
于斯又看了看他：“你现在又是在考验我？”
小明说：“对啊！”
于斯说：“就是说，我现在喊住他，说你又来找我联合了，根本没用？”
小明说：“当然没用！”
于斯好像有点开窍了——这才是小祂哥真正的阴谋！他让小明像癞皮狗一样纠缠自己，没完没了地拉自己入伙，就算是小明真心想联合，于斯也不敢相信了。
那么，小明到底是不是真心想联合呢？
于斯感觉这个游戏有点吓人了。
他说：“小明，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明说：“我他妈说过多少遍了，我想逃出去！本来我不想杀他，但是不杀他我就逃不出去！”
于斯没表态，继续朝前走。
小明追上来：“这里是监狱，我不信你不想越狱。第一次我跟你说一起杀了他的时候，你的眼睛都冒光了，你只是不确定真假而已。”
于斯还是不说话。
小明接着说：“他一年半载都不可能派我们出去的，等那个姓田的到了，他一定会派他和黄哈哈出去，而不是我们。”
于斯突然说：“小明，你不觉得小祂哥很聪明吗？”
小明眨了眨眼睛，好像不懂于斯在说什么。
于斯说：“他让你没完没了地找我联合，其实正是防止我和你联合。就像连续不断的烟雾弹，让我越来越看不清你是谁了。”
小明又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努力地思考着。
于斯的大脑突然变得清醒起来，他马上做出了分析——如果小明真想杀死小祂哥，他肯定能听懂这些话，可是他却一脸懵逼，这里有问题。一个人伪装成了另一个身份，经常会受到真实身份的思维羁绊，很难立即做到换位思考，所以才会一时转不过弯来。于斯由此断定，他就是小祂哥的人！
于斯故作轻松地说：“你不要再考验我了，不管你是真是假，我都不会跟你一起干的。刚才小祂哥饶了我一命，我就欠了他一条命，够我还一辈子的了。”
说完，他大步朝前走去。
小明又在后面愤愤地骂了一句：“日你妈。”
于斯回过头来：“合作需要双方同意，人家不同意你就骂人？”
这时候，小祂哥和黄哈哈已经走到那个照壁前了，黄哈哈回头喊了一句：“你们二位还在玩考验游戏吗？”
于斯快步走过去，说：“对，他还在考验我。”
小祂哥突然笑了起来。于斯第二次告发小明的时候，他也笑了，但那个笑并不真实，带着表演的色彩，这次不一样，于斯能感觉到他真的憋不住了，他的笑是喷出来的。
黄哈哈说：“哥，还是你的主意？”
小祂哥的表情变得有些不正经：“是啊，反正这地下也无聊，让他俩玩儿吧，我估计玩着玩着就不好玩了。”
说着，他迅速收敛了他的笑：“我们出去了。”
走出方形的石头墓门，是一条朝上的墓道斜坡。下来的时候是下坡，很轻松，朝上走就有些吃力了，于斯莫名其妙想起一句话：出来混，早晚要还的。
于斯跟小祂哥和黄哈哈走在了一起。
他不想再跟小明玩“考验游戏”了，他需要摆脱他一段时间，好好想一想。可是，黄哈哈一路叽叽喳喳，他根本思考不了。
走着走着，墓道变得平坦了，于斯偶尔回头看看，小明落后了十几米，正在看着他，两眼射出冰冷的光。
于斯把脑袋转过来，开始观察两旁的墓道，又看到了墓壁上的那个塌落处，下面是一堆两千多年前的黄土。他走过去踢了一下，那土很硬。什么东西都是越老越硬吧，就像老年人的筋骨。
于斯突然说：“小祂哥。”
他和小祂哥中间隔着黄哈哈，小祂哥朝前探了探脑袋，看过来：“于斯。”
于斯说：“你还有一天就把田叔搬下来了，对吧？”
小祂哥点了点头。
于斯说：“我最不放心的是我妈，我妈最不放心的是我……”
小祂哥略微想了想，说：“我理解。”
于斯说：“我想……”
小祂哥竟然打断了他：“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