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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斯一直很害怕悖论这个词。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很多悖论，几何的，物理的，化学的，哲学的，谬误的，常识的，本质的……他记得《庄子》上就有一则：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就是说一尺长的木头，今天取一半，明天取一半的一半，后天取一半的一半的一半，总有一半要留下，永远也取不完。是这样吗？
再比如：一个克里特人说——所有克利特人都说谎。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么这句话就是错的。如果他说的是假的，那么克里特人就不是全体都说谎。
再比如：教廷说“上帝是万能的”。一个人问：上帝能创造出一块他搬不动的石头吗？如果教廷回答“能”，那么上帝搬不动一块石头，他就不是万能的。如果教廷回答“不能”，那么上帝不能创造出一块他搬不动的石头，所以上帝也不是万能的……
在于斯的大脑中，还有很多关于有限和无限的悖论，处处显露出人类逻辑的缺陷。他忽然觉得，人类只有钻进悖论中，才能看见神的影子。
所以，第八层这个空间很粗暴地拒绝了人类两个以上闯入。
所以，小祂哥很粗暴地以“悖论”终结了这个话题。
但于斯又突兀地说了一句：“它们在生长。”
小祂哥说：“什么？”
于斯看着黄哈哈说：“假如我50年之后再进去，黄哈哈肯定变成老太太了，对吧？”
小祂哥眨了眨眼睛，显然他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于斯接着说：“所以，虽然它们是泥做的，但跟肉体凡胎一样，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化。”
小祂哥点了点头：“你很有想象力。”
黄哈哈大声说：“不要拿我举例子！”
小祂哥停下来，从旅行包里掏出了一瓶水，发现撕掉了商标，他又装起来，重新拿出了一瓶，递给了黄哈哈。
黄哈哈朝前看了看，突然问：“哥，这是返回第六层的路吗？”
小祂哥摇了摇头说：“不是。”
黄哈哈说：“我们这是去哪儿？”
小祂哥说：“前面还有更神秘的空间，需要我们一起去探索。”
于斯又说话了：“小祂哥，我还想问个问题。”
小祂哥说：“你尽管说。”
于斯说：“张回对我说过14个字——入口，咀嚼，吞咽，入腹，穿肠，出恭，那是真的吗？”
小祂哥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于斯说：“就是一个人进食到排泄的过程，他说这座陵墓是一个人体形状，出口在最下面。”
小祂哥品味了一下张回的说法，嘀咕道：“出恭，出宫……”然后他笑了，笑里透着对张回的喜欢，有点像父亲看儿子调皮。接着，他可能想到张回已经死了，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
于斯见他没说话，又说了一句：“他在骗我，是吧？”
小祂哥转头看了看他，说：“你很着急出去吗？”
黄哈哈正好喝完一口水，插嘴道：“哥，他胆小。”
于斯赶紧说：“没有，我只是想知道一下退路在哪儿。其实，能跟着你见到这么多神奇的东西，我已经很幸运了。”
小祂哥点了点头：“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感恩。好了，我们接着走。”
黄哈哈说：“还远吗？”
小祂哥拿手电筒朝前照了照，说：“不近，但没有台阶了。”
黄哈哈说：“要是没电了咋办？”
小祂哥看了看于斯，冒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于斯就是我们的明灯。”
这句话让于斯的心里“咯噔”一下，他莫名其妙地说了句：“谢谢……”
黄哈哈说：“他？拉倒吧！要不是我带着他，他早挂了。最初，他还带来了个鸡崽子呢，被我烤着吃了……哎呀，我饿了。”
小祂哥说：“好吧，那我们吃点东西。”
说着，他从旅行包里掏出了一袋面包，说了声：“接着！”然后扔给了于斯和黄哈哈。
于斯赶紧伸手去接，却没有接住，那袋面包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来，又说了声：“谢谢。”自从见到小祂哥，他没讲过很多话，更多都是在重复这两个字。
小祂哥又扔过来一包盐焗卤菜，于斯还是没接住。
黄哈哈说：“你的手长蹼了。”
于斯弯腰捡起来，打开，递给了黄哈哈。火热电子书 .huore.
黄哈哈说：“你不吃？”
于斯说：“我不饿。”
小祂哥自己也打开了一袋面包，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于斯瞄了他一眼，忽然感觉他有点可怜。
黄哈哈一边吃一边说：“哥，你不是说那些俑可以移动吗？我推过一个帅哥，它根本不动！”
小祂哥说：“下棋只能走一步。”
黄哈哈说：“可是它一步都不走！”
小祂哥说：“我说过，它的下法叫七步棋，你选定了一颗棋子，每天只能移动一次，每次只能移动一步，七天之内，你只能移动它，其他棋子是无法移动的。”
黄哈哈问：“为啥是七天？”
小祂哥反问她：“为什么一个星期有七天？”
黄哈哈脱口冒出来一句：“老板定的。”
小祂哥看了看她，竟然无言以对。
很少有人深究，其实星期的来历非常神奇——在这个世界还缺少交流的遥远古代，西方、中国和古巴比伦就不约而同地出现了这个时间概念。
黄哈哈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回答很可笑，她更来劲了，笑嘻嘻地说：“你们公司的作息制度就是你定的啊！”
小祂哥说：“一个星期有七天，这是天地的规律。”
黄哈哈才不管什么天地规律，她又说：“就是说在我们下来之前，你已经移动了一个俑，对不？”
小祂哥说：“是啊，地下无日月，我闲着也是闲着，只有下棋。”
黄哈哈好奇起来：“你把谁搬下来了？”
小祂哥看了看她，说：“你猜。”
小祂哥和黄哈哈说话的时候，始终不看于斯，但于斯感觉，他说的所有话都是给自己听的。
黄哈哈说：“魏姐？”
小祂哥皱了皱眉：“黄哈哈，你长点脑子好不好，我把公司一个清洁工搬到下面来干什么？”
黄哈哈说：“我觉得魏姐是全公司最好的人。”
小祂哥说：“接着猜。”
黄哈哈说：“小姚？”
小祂哥看了看她：“哪个小姚？”
黄哈哈说：“咱们公司网络部的啊！”
小祂哥说：“这里需要网络？”
黄哈哈说：“红秀！”
小祂哥说：“她要结婚了，我把她搬下来，她男朋友怎么办？”
黄哈哈说：“对，要搬就得搬两个，还得随份子钱……哎，你见过她男朋友吗？特别帅！”
小祂哥摇摇头说：“没见过。”
停了一会儿，黄哈哈的表情忽然变得不正经起来：“哥，你不会帮我把我喜欢的那个小警察搬下来了吧！”
小祂哥说：“那是你见过的人，他的俑在我眼里是不存在的。”
黄哈哈嘀咕了一句：“这破棋太难了，没文化下不了。”
她把于斯的旅行包拽过去，掏出一包纸巾，撕开，很浪费地扯出几张擦了擦手，又把用完的纸巾塞进了旅行包。于斯成了她移动的垃圾桶。她想到了什么，突然盯着小祂哥说：“我知道了！”
小祂哥说：“你知道什么了？”
黄哈哈说：“你把另一个警察搬下来了！”
小祂哥说：“哪个警察？”
黄哈哈激动地说：“罗宋卷的同事！你担心他们掌握我们的秘密，你要把他们一个个都搬下来，对不！”
小祂哥说：“我连罗宋卷都没见过，怎么会认得他的同事？”
黄哈哈有些泄气，她撇了撇嘴，不再猜了。
于斯的心却怦然一动，他第一次意识到了这个棋盘的战略重要性——谁抢占了它，谁就有了援军，有了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