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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后来实在是兵荒马乱。
街角的风呼啸,夜空猝不及防被闪电劈开,电流不平稳地经过,巷口幽暗的路灯忽闪。
像是上个世纪的老电影,每一帧画面都被放慢。
祁安胸口闷得难受,掌心紧紧攥着:“陈泽野,我忘记带门口的钥匙了。”
她眨眨眼,声音放得很温和:“我等你一起回去。”
“好不好?”
然而陈泽野还是什么都没说,垂在身侧的手臂抬起,他从口袋里找出钥匙,放进她的手心。
指尖划过,一触即离。
酝酿许久的雨丝细细密密掉下来,冰冷潮湿迅速蔓延扩散。
心脏好像被泡进水里,女孩的声线有些颤抖:“陈泽野,要下雨了。”
“我们都别淋雨好不好?”
远处不知是谁的手机铃声响起,周杰伦的那首《暗号》中唱到:“有太多人太多事,夹在我们之间咆哮,杂讯太多讯号弱,就连风吹都要干扰。”
风更大,连接在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根线也悄然断掉。
……
祁安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着江驰逸上车的。
车门关上的刹那,暴雨兜头浇下,腾起的白雾让视线模糊。
倒车镜中的那道身影逐渐缩小,最后成为夜色中的苍茫。
最后一片白桦树叶飘落在地,这是她在黎北的第一个秋天,估计会很难熬。
祁安头靠在车窗上,阖上眼皮,面前却又自动浮现出那个瘦削孤独的身影。
雨夜的霓虹灯光刺眼,街口车辆拥堵难行。
江驰逸把空调打开,温度调高,回头和她搭话。
“安妹,旁边那个袋子有干净的毛巾,我看你刚刚淋了点雨,快擦擦,别感冒了。”
“哦对了,忘了和你自我介绍,我叫江驰逸。”
祁安仍没睁眼,有气无力地说了声谢谢。
“你想吃的那家火锅店在哪啊?”江驰逸胳膊搭在方向盘上问她,“我现在带你过去。”
祁安愣了几秒,开口的时候发现自己嗓音很哑:“什么火锅店?”
“嗯?”江驰逸被她搞得也发懵,拿起手机重新确认了下,“陈泽野说你没吃晚饭,又说这附近有一家你喜欢的火锅店,让我带你过去。”
红灯转绿,车辆缓慢通行,他继续解释:“我不是黎北人,对你们这块不怎么熟悉,你把店名告诉我,我开个导航。”
后面那句话其实她根本没集中听,思绪被那三个字占据得很满。
酸意重新涌上眼眶,祁安摇摇头,鼻音加重:“不用了,我不饿。”
“哎呀不吃晚饭怎么行。”江驰逸语重心长地劝,“小小年纪别饿坏了身体。”
“真不用了。”
“这是陈泽野交给我的任务。”江驰逸无奈搬出最后的救兵,“要是没把你照顾好啊,这小子指不定怎么和我算
账呢。”
他回头朝她笑了下:“你就当帮我个忙。”
祁安没接话,眼睫又抖了下,声音低到像在自言自语:“那他呢?”
江驰逸没听清,下意识重复:“你说什么?”
祁安没有再开口,但江驰逸通过后视镜看到她的反应,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安妹。”他语气比之前沉,“你不用太担心陈泽野,他不会有事的。”
“今晚的事千万别放在心上。”江驰逸帮忙找补,“他不是故意对你凶,我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他这人有时候就这样,你让他自己待一会就好了。”
“放心吧。”江驰逸在心里埋怨自己嘴笨,连一个小姑娘都劝不明白,“就算他心情再差,也不会去做什么极端的事情。”
“现在有你在,他不敢这么对自己。”
祁安想起那通满是辱骂的电话,不太确定地问:“陈泽野他——”
“是不是经历过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江驰逸顿了好久才回答:“是。”
后面那一路都很沉默,那顿火锅到底还是没吃成。
祁安神色恹恹,半点胃口都没有,她说自己有点累,想早点回家去休息。
江驰逸看她那副模样实在也是不忍心,到附近的面馆打包了份牛肉面,直接把车送回了明椿巷。
脑袋混乱得像是一团浆糊,衣服也没力气换,祁安躺在床上,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
眼前闪过好多画面,从他们第一次在商店门口遇见,到医院输液室的陪伴,到奶茶店外默默守护的身影,最后定格在运动会的傍晚。
他俯身给自己戴上金牌。
其实她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要求他把什么都讲出来,伤疤就是伤疤,即使愈合也会牵扯皮肉,无端戳出一身痛。
他们认识的时间又不长,关系也没到那种地步,这些她都懂。
心口变得有些烫,呼吸渐渐沉重,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风声像是肆虐的恶魔。
卧室里的灯没有开,凝着水痕的玻璃窗上反射着她的身影。
不知躺了多久,祁安浑浑噩噩地从床上下来,目光穿过雨幕,停在院子里的另一栋。
灯没有开,视野里漆黑一片。
他还是没有回来吗?
或者说。
他今晚还会回来吗?
一瞬间有给他发消息的冲动,屏幕重新亮起,微弱的荧光填满房间。
指尖在键盘上方停驻,内容来来回回删改,但最后那刻她还是脱了力,手机滑落,陷进柔软的床铺里。
心情低落时容易瞎想,奇怪的想法划过心头。
过往那些偏爱与亲密,忽然在这一刻让她生出几分不确定。
他对自己会不会只是一时兴起。
会不会根本没想让她真正靠近。
但很快,她难受地摇摇头,试图将这些胡思乱想赶跑。
凌晨两点,外头雨势
更大,小镇已经完全陷入沉睡。
明椿巷137号的院子里,分明立着一道清瘦的身影,眉眼被凌乱的黑发挡住,周遭的气压就像这蔽不见日的黑夜一般低沉。
下颌线条绷紧,他仰头望向二楼的窗口,那盏他亲手放进去的小夜灯还没有关闭,暖黄色的光柔和清晰。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喉结不自觉滚了滚,手臂克制绷起,他的声音几乎被淹没,“是又失眠了吗?”
车缓缓在身后停下,车窗摇下,江驰逸拔高声音喊他:“阿野。”
陈泽野又多看了几眼,目光里满是留恋,才转身走过去。
“没事吧。”江驰逸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晚?”
“不用,现在就走吧。”陈泽野半偏着头,还在看那处,“早去早回。”
“到底怎么回事啊。”江驰逸叹了口气,“真的要要回临舟吗,你好好想想。”
“毕竟你爸......”
陈泽野嗤了下:“他带了个新女人回家。”
“我怎么也得去把我妈的东西带回来。”他脸上的表情落寞下去,“继续留在那儿,我怕她嫌脏。”
江驰逸说不出话了。
车窗上倒映着男生的淡薄锋利的面庞,未干的水珠滑落,唇角绷得很紧,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驰逸想起来很多年前,就在沈初宜发生意外的那个晚上,陈泽野好像也是这样。
那个时候他不过十一岁,临舟夏末的最后一场雨,将他身上的最后一根软肋也打碎。
陈泽野的声音把他从过往中拉回:“今天晚上,她怎么样。”
“不太好吧。”江驰逸说得有些为难,“晚饭没吃,一路上情绪都不高。”
“阿野。”他欲言又止,“我觉得她好像也挺喜欢你的,你真没必要......”
“有必要。”
这次他的语气很干脆:“你没法理解。”
“我不想让她看见我现在这副样子。”
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狼狈。
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不堪。
更不想让她觉得,陈泽野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今晚的事谢了。”陈泽野头压得更低,没什么语调,“有机会请你吃饭。”
后来的很长时间里,江驰逸反反复复地想,喜欢到底是什么。
居然让陈泽野那样一个骄傲的人跌入尘埃,自卑到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