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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心,海底针。
黎羚好迷茫,也好想揍他。
她一脸懵地站在金大导演面前,思考自己到底应该继续跟这个人说话,还是直接跳窗户。
可能还是跳窗户更容易一些。
她心思蠢蠢欲动,扭头往旁边看了一眼。
雨势更大了。黑暗里重重的雨幕,像一张无声狞笑的血盆大口。风雨飘摇的酒店房间,反而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安全屋。她动摇了,不跳也不是不行。
仿佛察觉到黎羚的想法,年轻男人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按着她的肩,像按早教玩具一样,将她按在了沙发上。
“坐好。”他说,随手拿起旁边的遥控器,塞进她手里,“别想太多,看看电视。”
黎羚目瞪口呆,忍无可忍,还是没忍住:“导演,到底是谁想太多。”
金静尧垂下眼睛,还是那副哄小朋友的语气,淡淡地说:“那你在怕什么。”
黎羚露出不认同的眼神,苦口婆心地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金静尧:“你来我的房间很正常,剧组一大半人都来过,没有人会乱想。”
她被噎了一下,抿着嘴唇不说话。
他继续:“这是我的剧组,你要相信我。”
上一次年轻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黎羚觉得他很可笑,这么大言不惭,世界不是一只玩具陀螺,都围着他在转。金字塔尖的贵公子没见过世界的背面,她见过。
但这一次,她仰起头,竟然觉得对方的声音很有力,肩膀很宽阔,听起来有些可信。
厚重的雨猛烈地敲打着窗户。玻璃外,狂风在发出尖利的呼啸。
而金静尧如此平静。他凝视着她的眼神,像一汪深潭,像吉米史都华的迷魂计,令她感到眩晕。
黎羚有些慌乱地捡起了旁边的遥控器,说:“好的导演,你说什么都对,听你的,那就看电影吧,哈哈。”
金静尧又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洞穿她心思。也许他知道她在躲,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坐回到书桌前,静静地戴上了耳机。
黎羚其实没什么看电影的心思。为了向导演表示忠心,索性再一次重温了对方的处-女作,也就是金大导演演变态杀人犯的《血天鹅》。
片子拍得很好,引人入胜,叙事环环相扣,又始终有一种蛰伏的张力。起先她还很心不在焉,随着故事的进展,竟然越来越沉浸其中。可能有些电影就是这样,二刷反而比第一次看更有感觉。
《血天鹅》进入到高-潮戏,误闯别墅的几名艺术系学生,十分惊叹地来到了二楼的收藏室,一个满是大理石雕塑的房间。
每一座雕塑都应该是大师手笔,极为精美、典雅、栩栩如生。
只是,当特写镜头一一对准了雕塑的脸,它们的表情尽管形态各异,却都是如出一辙的狰狞、扭曲,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苦。
这些雕塑是房主的私人收藏品,它们都有
着同一个主题,“死亡”。
而在房间的尽头,金静尧所饰的凶手静静地坐着。
画面的构图和光影都很考究,像一部卡拉瓦乔的画作。他面色苍白,双目微阖,英俊得并不真实,反而和雕塑几乎融为了一体。
的确有人将他当作了雕像。好奇的女学生走到了他面前,试探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他的睫毛。
他睁开眼,对着她微微一笑,动作非常精确地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背景音是脊椎断裂的咔嚓一声,周围四起的尖叫和逃跑声,特写却对准了年轻男人的面容。
他看起来很安宁、很圣洁,嘴角轻轻上扬,仿佛在经历一场恶之洗礼。
镜头切到窗外,湖面上涟漪一圈圈泛开。一只雪白的天鹅,在夜色里徐徐展开翅膀。
黎羚说不上来为什么。
第一次看到这个镜头时,她只觉得很惊悚、很变态,甚至有点脖子疼。
但这一次,她竟然开始共情凶手,觉得他看起来……有些孤独。
他为什么要坐在一群没有生命的雕塑里。
这究竟是伪装,还是一种自我厌弃。
黎羚心口一震,觉得自己的想法也好怪,好像不是太符合逻辑。
她转过头,偷偷看了金静尧一眼,立刻被对方抓住。
他摘下耳机:“看我干什么。”
黎羚讨好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您演技很好。”
金静尧看起来很无动于衷。
这也很正常,他是年少天才,夸他的人那么多,想必早就听到耳朵长茧。
黎羚绞尽脑汁要夸得标新立异一点,便说:“比骆明擎好多了。”
金静尧的脸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立刻拿起耳机盒。
她抓紧时机问:“导演,可不可以问您一个问题。”
“不可以。”
黎羚:“……”
话虽如此,对方只是将白色耳机拿在手中,并没有戴上。
黎羚便说:“之前麦生说,周竟是你学生时代的作品,那《血天鹅》呢?是你写的第一个剧本吗?”
金静尧:“他嘴巴真碎。”
黎羚眼巴巴地看着他:“导演,考不考虑正面回答问题呢。”
“不考虑。”
话虽如此,金大导演蹙了蹙眉,并不怎么情愿地说:“不是《血天鹅》。我写的第一个剧本就是阿玲。”
黎羚吃了一惊。
金静尧:“怎么这么蠢的表情。”
黎羚:“就是突然有点感动,您竟然将这么重要的剧本交给了我。我一定会好好把它演完的。”
“想多了。”金静尧道,“我只是觉得没写好,不想拍。”
黎羚点了点头,很理解地说:“是听说您一直没有想好结局。没事,别担心,拍着拍着就有了。”
金静尧抬起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黎羚:?
片刻之后,她意识到自己是答错了一道送命题。()
她十分讨好与谄媚地说:“导演,怎么能说不好呢。您写得这么好,我都看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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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静尧不为所动。
黎羚在心里骂他,更加主动地说:“如果您想聊剧本的话,我随时有时间的,导演。”
金静尧终于脸色稍霁,将耳机拿在手里慢吞吞地把玩,冷不丁问道:“你希望他们是什么结局。”
黎羚有些矛盾地说:“周竟杀了人,他们的故事应该很难善终,但如果阿玲离开了他,应该也活不下去吧?”
“我是一个比较俗的观众,还是希望他们能有一个光明的结局。”
黎羚以为金静尧会嘲讽自己,‘确实很俗’。
但他神情难辨地看着她,说:“我知道了。”
黎羚又对他笑了笑,说:“没事的,导演,你放心写吧。无论怎样的结局,我都会支持你的。”
金静尧说:“是吗。”
她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见他似乎有了想法、继续低头改剧本,才开始播放下一部电影。
她特意挑选了骆明擎被换掉的那部《何珀的河》,本以为会是一部世纪大爽片,没想到看着看着,竟然对骆明擎产生了微妙的同情。
金大导演拍戏的风格好多变。
怎么有人上一部戏还是《狗咬狗》,下一部已经变成了《一条安达鲁狗》。
这是个超级无敌大闷片,非常缓慢、晦涩、意识流。片名叫《何珀的河》,黎羚看了快半小时,竟然还不知道谁是何珀。以骆明擎那种智商,演的时候肯定天天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难怪被换掉。
黎羚努力又坚持了十分钟,还是睡着了。
她在座位上歪歪扭扭,差一点就要倒下去,眼看就要一头砸到沙发上。
有人轻轻地用手接住了她。
她靠在他的腰上,呼吸轻轻的,睡得很香。
号称是自己的铁粉,结果直接看他的电影看睡着了。
明明这片子在电影宮首映的时候座无虚席,映后鼓掌了十几分钟。
金静尧没什么表情地将电影关掉,灯也关了,让她平躺到沙发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还给她塞了个枕头。
他坐回到书桌上,打开笔记本电脑。
黎羚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可能是因为敲键盘的声音太吵了。
他很烦地“啧”了一声,关上电脑,拿出了笔记本和笔。
-
睡得很好。黎羚翻了个身,从沙发上摔下来了。
“咚”的一声。她从美梦中醒来,吓得魂飞魄散。
屋子里很黑、很安静。地毯还算柔软,不至于摔得很痛。外面隐约飘来雨声,游弋的光线在天花板上移动,变换出隐秘的形状,像深海的鱼。
黎羚昏昏沉沉,花了很长时间才想起发生了什么。
自己竟然在导演的房间里睡着了。
十年都
()没做过这么不靠谱的事。
电视机已经关了。黎羚揉了揉眼睛,从地上爬起来,发现导演也趴在书桌上熟睡。
看起来真的好像个期末熬大夜背微积分的男大学生。
他的脸紧紧地贴着笔记本,被墨水沾得有点脏,眼镜也乱七八糟地歪在鼻梁上,手上竟然还拿着笔。眼睫很长,微微颤着,在眼下落着一圈阴影。
有、有点可爱。
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母爱是怎么回事,黎羚用力地摇了摇头,将错误的想法拖进回收站。
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将外套搭在他身上,又帮他将眼镜摘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搭上住黎羚的手腕。
琥珀色的眼睛猛然地睁开,像闪电破开云雾,撕裂树冠,树叶哗啦啦地掉落。
黎羚吃了一惊,没拿稳的眼镜掉到了地上,声音被地毯吃了进去。
“导、导演……”
不过是虚惊一场。金静尧其实还是没怎么睡醒。他眨了眨眼,一副迷迷瞪瞪、不甚清醒的样子。
她轻轻将他的手拿开。
对方像不情愿松开玩具的小朋友,不满地皱起了眉。
黎羚用一根手指将他好看的眉毛推平。
他也没怎么反抗,只是看着她,声音很轻地说:“你还是要走。”
因为没睡醒,嗓音听起来比平时低哑一些。比起说话,更像是在发出梦呓。
黎羚帮他把掉在地上的眼镜捡起来。
“嗯,晚安。”她轻声说。
凌晨二点多。她推门出去时,动作也很轻,不愿惊扰任何人的梦。
走廊很安静,铺天盖地的雨水,湿潮气更重,却隐隐地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烟味。
黎羚转过身,看到黑暗里中的一点火星,和一双猩红的、接近于兽的眼睛。
这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她吓得几乎心跳骤停。
骆明擎的身影隐匿在黑暗里,微弱的一线光芒,像梦游的雨刷,缓慢地扫过他面无表情的脸。
他毫无形象地坐在走廊的地板上抽着烟,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很颓废。脚边影影绰绰的,不知堆了多少只烟头。
黎羚心里一紧。
这么长时间了,难道他就一直坐在门口守着?疯了吧?
她试着咳嗽了一声,感应灯没有亮起。
骆明擎说:“灯坏了。”
她装没听到,也对他视而不见,转过身要回自己的房间。
骆明擎却在她身后说:“姐姐,你在导演的房间里呆了六个小时。”
他是偶像出身,嗓音本该很低沉悦耳,是吃饭的本钱。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下子抽了太多烟,变得很沙哑,甚至隐隐透出一种金属般的粗糙感,相当刺耳。
黎羚听得心惊肉跳,顿时不想装了。
她背对着他,冷冷地说:“骆老师这么有时间观念,怎么早上
拍戏还迟到。”
骆明擎吐出一口烟,语气含糊地说:“我看通告单上没有你,才不想去的。”
“也没迟到多久吧,你这么向着他啊。”他停了停,又意味深长地说。
黎羚说:“他给我发工资,我不向着他,难道向着你。我们不熟吧。”
“姐姐,你变了好多呢,这么牙尖嘴利。”骆明擎露出微笑,“我记得你以前很笨、很不会说话,叔叔骂你,都不会还嘴的。”
他怎么敢提她爸爸。
黎羚的手攥得越来越紧,几乎想要立刻冲过去踢他一脚,跟他对峙。
但她渐渐明白,这种人就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愤怒会让他们兴奋,冷漠才是最好的还击。
“你这种人见多了,慢慢就练出来了。”她平静地说道。
“我这种人。”骆明擎微微抬起头,凝视着她的背影,“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脸上挂着扭曲的假笑,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黎羚的背影,眼眶又开始泛红。
深夜的情绪总是很难掩饰。他极力压抑着自己嗓音里的哽咽。
随后,骆明擎不怎么自然地吐出一口烟,脏兮兮的白色烟雾笼罩住面容,变成最好的屏障。
其实遮不遮都没有分别。
反正她也不会回头看他一眼。
黎羚甚至懒得回答他的问题,低着头将钥匙插进锁孔里,转了一圈。
看来她是真的很讨厌他。自从他入行以来,父亲的面子大过天,哪个小明星见了他不是狠狠地巴结,有谁敢这样对他。
骆明擎软绵绵地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你放心,我会帮你保密,不过,你也给我点甜头怎么样。”
黎羚动作一顿:“什么甜头。”
“教我演戏啊。”骆明擎说,“经纪人都跟我说了,你为什么不愿意做我的老师呢。”
他抬起手,将房门打开了一些,明晃晃的光线倾泻进来:“我的房间随时欢迎你。”
里面很干净,被打扫得整洁一新,和导演的房间并没有任何差别。
但白惨惨的光照了出来,照着门口大明星的脸,他后背微微佝偻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眼中与年龄不相符的疲惫,都无所遁形。
像是在黑暗里待了太久,难以适应这样刺眼的光线,变成夜行动物。
骆明擎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突然,他心中生出一种怪异的自惭形秽。
也许他不应该开门的,不应该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失态。
他甚至没有穿鞋,脚底的伤口鲜血淋漓。
黎羚转过身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却停顿了一下。他准确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惊愕。
她看到他的伤口了。
骆明擎心中又生出一丝软弱的希冀。
既然看到了,她会关心他吗?会像小时候一样安慰他吗?
他还记得她的声音有多么温柔,她将他抱在
怀里,对他说不要怕。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他抱过那么多人,找过不计其数的替代品,还是从来没有找到过一模一样的东西。她的温度,她的气息。
黎羚一步步向他走来。
骆明擎的手不自觉地颤了颤,几乎拿不住烟。
他太专心看她,很久没有掸过烟。指尖一点猩红变得更加微弱,像发着颤的唇。灰烬堆砌在烟身,苍白的烟缕徒劳无功地飘荡出来。
黎羚弯下腰,从他手中将半支烟拿了过来。
他仰起脸,只顾着看她,根本没有半分挣扎。
眼神突然又变得很亮,微弱的、充满希冀的亮光。
黎羚笑了笑,将燃烧殆尽的灰白烟灰,都掸在他身上。
“太多人的房间欢迎我了,兄弟,你排队吧。”她微笑着对他说。
骆明擎彻底怔住。
“啪”的一声,是她房间的门关上。黑暗彻底吞噬了她的背影,而他还坐在丑陋的光明里。
他等了很久,直勾勾地盯着那扇门,甚至不在乎自己的手被烟头烫到。
门关得严严实实,连一道缝都没有留。刺痛和灼伤都很微不足道。痛觉令他清醒,又令他沉沦。
他的眼神黯了下去,像被人狠狠踩灭、没人要的烟头。
随后,他又抬起头,像疯子一样笑了出来。
-
黎羚回到房间,那种装出来的居高临下立刻消失了。
她满心只有“草,骆明擎是个神经病”和“他不会真的要造什么黄谣吧,狗东西”。
焦虑发作,拿出手机,却发现9787532754335刚给自己发了条消息。
还没来得及看清内容是什么,他又飞快地撤回了。
黎羚:?
“发了什么啊。”她问他。
9787532754335沉默片刻,说:“没什么,发错了。”
黎羚没怎么在意,只觉得自己一身烟味很难受。她将手机丢到桌上,不太舒服地去浴室里洗了个澡。
裹着毛巾出来,却发现9787532754335又给自己留言,问她:“你看到了吗。”
好像很紧张。
黎羚故意逗他:“看到了呢。”
9787532754335便陷入了沉默。
等她把头发吹干了,他竟然还在沉默。
黎羚觉得他这样有点可怜,又觉得自己不太道德,这么晚了还拿人寻开心,就说:“骗你的,我没看到。你撤回得那么快,怎么可能看到。”
9787532754335秒回:“真的没看到吗。”
黎羚安慰他:“真的。”
其实她很好奇,他到底是发了什么,这么怕她看到。
但作为一个贴心的偶像,她非常尊重粉丝的隐私,便只是很关切地对他说:“这么晚了,早点休息吧。”
9787532754335沉默了更久,有些艰难地说:“不能睡,儿子作业还没写完。”
黎羚愣了一下。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9787532754335竟然是陪儿子写作业写到了现在。
那刚才发错的不会是儿子的成绩单吧。
真不愧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好伟大的父爱。
她肃然起敬,给他发了一整排的[大拇指]。
而在隔壁房间,金静尧垂着眼睛,一脸阴郁地盯着手机屏幕。
他刚撤回的消息是:“你们在走廊说什么。”
差点被她发现了。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