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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才刚冒出嫩芽来,就被魏宁慌张掐死。
他偷偷潜逃到封妖谷这么偏僻隐秘的地方,仍然被长青仙宫的六名弟子给揪了出来。那个红衣女子的修为,更是远远胜过长青仙宫的六名弟子,如果她存心不想放过自己的话,又怎么可能找不到他呢?
哪怕天涯海角,也是在劫难逃。
寻人踪迹的法门固然是有的。不过魏宁怎么也不会想到,之所以长青仙宫的弟子会找到他,全都是因为那个舞姬,以及他偷吃的那个西瓜,另外再加那六名弟子有一番暗合他所思所想的揣测。
这里面,根本就不存在有追踪法门。
不然他们一大早就将他逮住了,哪里还容得他跑到封妖谷来、害得他们把自己的小命都交代了?
总之对魏宁而言,一旦当了逃兵,就再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死固然能接受,就怕生不如死。
虽说自己的小命是捡回来的,现在总归还是活着。在已经报了仇、雪了恨的前提下,可以不冒险的,那就尽量不去冒险吧。
只是还有一点再次触及到了他那可悲的自尊心:那只狐妖说的“奴仆”两个字,像根刺一样扎在魏宁心里,而且是一根无法拔出来的刺——杀孙启明那个废材他都是侥幸得逞的,又怎么可能杀得了那个比魔鬼还要恐怖的红衣女子?
仔细想一想,自己一会儿想当亡命之徒,一会儿又贪生怕死,当真挺荒唐的。
但人的想法是随着境遇而改变的,能活下去,为什么不争取一下?
一声自嘲,魏宁走向大草原走。
在离封妖谷不远的地带,哪怕是芳草萋萋,也看不见任何飞禽走兽的活动痕迹,就跟石碑前的那片林地一样,仿佛连动物都对封妖谷敬而远之。
等他走出去四五里地,那些大自然中的小精灵们才陆陆续续地登台演出。只可惜它们所演绎的,并不是莺歌燕舞,也不是欢呼雀跃,而是一出出为了生存而弱肉强食的残酷戏剧。
这才是大自然的本质。
这时候,思绪活跃的魏宁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个红衣女子只给了他一个“挖一颗心”的任务,而没有给他时限。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能拖到明天?
摇了摇头,魏宁不敢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
孙启明是他杀的第一个人,没想到才刚过去三天,他就要从事杀人取心的勾当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后都要臣服在那个红衣女子的威严之下……
也好,至少有了个庇护。
“我不顾王法替她去挖心,她总不至于在我危难时刻救一下都不肯。”他自我宽慰地把这件事情看成了一桩平等的交易。
“可是她为什么非要心脏呢?”
类似的问题是问不完的。
如果非得要刨根究底、了解得十分透彻的话,魏宁猜想,至少得让那个红衣女子敞开心扉、跟自己谈个三天三夜才行。
那显然不现实:“女魔头!”
于是他开始把心思从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转移到即将要为之拼命的事情上。
要挖心,就意味着要杀人。
孙启明那个家伙算是死有余辜,其他人呢?
其实从这两年摸爬滚打的经验来看,每一个混迹在尘世中的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他们不是圣贤,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欲望。人一旦有了欲望,就等于有了瑕疵,也就都会有做错事情的时候。
但做错事,不代表该死。
“那我就该死吗?”
红衣女子视人命如草芥,和孙启明、孙府屠杀事件的凶手又有什么区别?无非只是她更加强大,可以更加不讲道理、更加无所忌惮,仅此而已。
他没有按命令挖一颗心回去,死的就可能是他。
命运当真不公平!
可命运又几时公平过?
沉浸在这样的思绪当中,魏宁不知不觉中又走出去十余里地。一匹对他虎视眈眈的灰毛野狼,猛地打断了他乐此不疲的思绪。
狼往往是成群结队活动的。
魏宁原本就有伤在身,不敢轻易招惹到它们,加上对方的目标也不是他,所以他谨慎地绕道走开了。
魏长明精通学医,十几年耳濡目染也让魏宁学到不少简易的学识。
在一个小泉眼处掬起一抔清水、简单清理了一下周身伤口后,魏宁就用嚼碎的车前草,敷在那些自己够得着的伤口处。虽然没有特别严重的擦伤,可周身的伤口也确实不在少数,他这简单的清理、敷药,就花了近半个时辰,失去耀眼光芒的太阳眼看就要落下山去。
不远处的小树林后边,缓缓腾起了一缕青色的炊烟。
有炊烟就代表那里有人家。
有人家,心脏也就有了着落。
魏宁小心翼翼地穿过林子,见到了一栋匍匐在林子前面的木房子,简陋而又孤单。
他像个猎人一样悄悄潜伏过去,靠在粗糙的木墙后边也不着急动手。至少在行动之前,他得先透过窗户瞧一瞧屋子里的情况,免得粗心大意吃了亏,惹来另外的麻烦。
土灶前炒菜的妇人扭过头,对门口喊道:“快去瞧你阿爹回来了没。”
门口处有个嬉戏的小女孩站起了起来,大概六七岁的模样。她简单回了妇人一句,转身出了厨房的门。那种门的开口径直对着屋子外边,小女孩一出门,就到了外边的院子里。
视野里是一片绵延起伏的小丘,十分开阔。
飞鸟还巢,日落而息。
远处,一大群绵羊像支挺进的军队一样,在太阳的余晖中浩浩荡荡地奔着这栋房子跑过来。直到这时候魏宁才发现,在房子的另一侧还有一个庞大而简陋的羊圈。
要杀人取心的话,现在正好。
但他还是没有动手。
这一幅寻常的景象,让他回想起父母都还健在的时光。那个时候的他也和那个小女孩一样过得相当安逸,无忧无虑。
杜若兰一般会在家做些家务活,照看自己。魏长明……他既不去授业解惑、悬壶济世,也不从事农事、体力方面的劳动,更不曾去结交达官贵人、应酬往来。
其实,在家破人亡的这两年时间里,魏宁就经常想到这个问题:家人没有营生,那些足够宽裕度日的收入究竟是从哪来的?
是的,没有收入来源,日子却还算过得可以,至少很少拮据度日。
这件事,魏宁百思不得其解。
绵羊们带着“咩咩”的叫声,打破了魏宁再一次的思索、挤着撞着进了属于它们的羊圈。牧人挥了挥鞭子,在最后一只瘦弱的小羊羔进入羊圈之后,将木棍钉成的圈门合上,再牵上两只随行的黄色牧羊犬,招呼在一旁观看的小女孩进了屋子。
魏宁失去了最佳的机会,这时候再动手,就会是三条人命。
他退回到小树林占据高地,目光仍然投放在那栋简陋的木房子上。眼前所见所感,让他回忆起了一首往日常被魏长明吟诵的诗:
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
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隐匿在诗中的那些深层次的意思,他自然还不大不明白。之所以会想起这首诗来,不过是觉得诗里面所描绘的景象,和眼前的有几分相似之处。
然而,毫无用处。
收拾起心情,不经意间的一瞥,魏宁忽猛然看到一双双淡绿的眼睛在即将拉拢的夜幕中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