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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一般的镇子不同,因为靠近杳无人烟的边疆地带,这处名叫巽疆镇的小镇并没有村落分散在四周,仅仅只有几条因聚居而逐渐形成的街道。又或者说这个小镇原本就只是一个聚居人口较多的村落,因为和其他镇子相隔较远,才会独立出来成为一个小镇。
而受地理环境以及周边可能会有妖物出没的影响,这个镇子上用于耕种的土地全部圈画在镇子内部,又利用夯土灌泥构建出的高低不一的土墙构成外围防御圈,以最大程度地保证镇子的安全。
不过在这场末日般的鼠疫中,这种独立似乎没有给镇子里的百姓带去多大好处。
其他镇子也堂而皇之地放弃了对它的救助,甚至是峡东郡的官府。
魏宁走进镇子里,才了解到它街道与土地并列的奇特布局。可惜经过这场鼠疫的肆虐,镇子已不见往日平和有序的样貌。
一整条街道过去,尽都是杂乱无章的茅草枝桠、尘土沙石;街道后边的土地里,各种各样几乎成熟的庄稼都已经被糟蹋得七七八八,连土地也如同被野猪拱过似的,坑坑洼洼,不堪入目,已然成了一处被荒废舍弃了的村落景象。
在这荒凉的景象中,魏宁没见到一个人影。
“还会有人吗?”
街道上的房屋大多门窗紧闭,没有紧闭的则是门窗破败、塌倒在地;房间内部仿佛是被强盗打劫过似的,破败而又简陋得一览无遗。
魏宁敲了敲一扇闭紧的房门,“咚咚咚”的声音在死寂的街道上传播得异常清晰。
没有人回应。
带着困惑,魏宁敲了敲毗邻的第二扇门。
这扇门并没有从房内上锁,他稍微用力一敲,房门“吱呀”一声就被敲开了一条极小的缝隙,一股浓郁的腐臭味随即就沿着门缝扑鼻而来。
没人回应,魏宁捂住鼻子,壮着胆子将门完全推开。
或许是开门时造成的声响过大,或许是光线射进房间太过突兀,惊扰了栖息在房间里的苍蝇,一阵“嗡嗡”声伴随着一窝蜂似的身影在瞬间散开。
视野里,一具男性尸首扑到在一条已经倒地的长凳上。
魏宁看见他那发脓的部位布满了小半个脸颊;皮肤呈焦黄色的,只是水分丢失得比较严重,看起来像要结痂了似的。
人已经死去了好几天。
等发现第一个活人,是在他敲到第五间屋子的时候。
作为回应,屋子里里传出了一阵隐隐约约的咳嗽声。
门是锁紧的,魏宁在屋外连着叫唤了好几声,里面的人又迟迟没有开门的动静,焦急的他只能用蛮力把房门撞开。
第一间房是客厅,摆放的桌椅有些凌乱,歪歪斜斜的,甚至翻倒在地。
魏宁径直穿过这间客厅,又缘着咳嗽声穿过另一间房,终于抵达了一间空荡荡的卧房。
那也是个身形消瘦的中年汉子。
因为发烧而烧得迷迷糊糊的,那汉子横躺在在床下,像昏死了似的一动不动,却偶尔咳嗽几声,以证明自己还有口气在。
魏宁急忙过去将那人扶起,顺手揭起对方的眼皮瞧了瞧,只见那整只眼睛简直就是一眼搅浑的水。
看来是病入膏肓了。
一旁地上有只打翻在地的罐子,似乎有草药的气味。
魏宁把那汉子抱回乱糟糟的床榻上,将那罐子捡起来嗅了嗅,从中闻出了好几味草药:“甘草、桔梗、黄岑……这是一剂普通的清瘟败毒散。”若是对付寻常的流感,或许还有些用处。
可鼠妖的疫毒还带有类似于妖毒的成分,显然不是这种药方能根治的。
现在整个镇子都受到鼠疫的肆虐,活下来的人即便不多,也应当不只有这一个,所以魏宁没有把宝贵的时间和精力都堆放在这一个人身上。
匆忙间,他将镇子走了个遍。
不负所望,不算太大的镇子里还有好些病得不算太过严重的人。
最终集结起来的有二十几个。
然而,本以为接下来的救治是一桩顺风顺水的事情,却出现了令魏宁头痛不已的状况。
这群素来是自食其力、自力更生的普通人,即便自身都已经染上了轻微的瘟疫、家里还有病入膏肓的亲人的情况下,仍然对魏宁毫不利己的来意甚感怀疑,甚至是恶语相向,断定这个年纪轻轻但却失去了稚嫩的魏宁,只不过是个出来招摇撞骗的大骗子。
大抵魏宁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确实是太年轻了些。
而在魏宁之前,也有过两批官府遣来的郎中,以及镇子上的大夫来救治这场瘟疫,而结果毫无意外都是折戟沉沙,连本镇上的大夫都染疾身亡,以至于给他们留下了一个深刻印象——这场瘟疫不是一般人能够解决得了的。
在他们的冷言冷语或是暴躁的质疑声中,已经留下不良印象的魏宁手足无措地解释了许久,结果还是徒劳无功。
或许在对方眼里,这样的解释只能证明自己是心虚。
其实这也不是他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情况,早在前两年的流浪生涯中,白眼与恶语就比比皆是。不过那时候的魏宁是有求于人,他很清楚人自私的本性,所以现在才不去做过多评判;可眼下是他坦诚布公、特意来帮助这些身处困境当中的可怜人,为什么还会遭到无缘无故的质疑呢?
不可理喻。
魏宁为此心烦气躁的同时,有的人还恨恨地向魏宁控诉起官府的罪恶行径:“我们派人去向他们求救,他们非但不接纳,还摆起栅栏将我们拒之门外、用武器威胁,把我们赶了回来!”
然后顺理成章联系到眼前,冷冷向魏宁丢下一句:“我们纳粮的官府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凭什么你会帮我们!”
这句话引起了众人的附和。
对啊,无亲无故的陌生人,即使是真的心怀好意,还是会遭受到数不清的质疑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也是人性的一部分啊。
可相对于这些深奥而令他厌恶的人性问题,魏宁更愿意关注他们生死存亡,虽然经历这场质疑,在热情上已经大打折扣。
面对他们盛气凌人般的喋喋不休,最后无计可施,他才纵容自己将压抑在心底的怒气彻底释放,吼道:“你看你们这个破落镇子还有什么值得外人打主意的?我有必要冒着生命危险来干些坑蒙拐骗,而且几乎是没有收获的勾当吗!”
雷鸣般的声音当即震慑住了他们,也像是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让所有人呆若木鸡。
有时候你很在意自己,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上了别人的当似的。可事实上,别人或许根本就不在乎你。之所以还要帮助你,也仅仅只是因为他在怜悯你,就像施舍些食物给一个乞丐。
魏宁无端想到了自己身上……
沉寂了一会儿,他的态度转为柔和,再一次耐着性子跟他们解释,语气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加重:“我说,我是四下游行的郎中,见你们这里发生瘟疫,特意来帮你们解决麻烦的!不要银两!不要东西!你们把瘟疫解决啦,我就立刻、马上滚蛋!有多远滚多远!好吗?就算我医术不精,也是得试过才知道能不能解决,对不对?除此之外,你们还有别办法吗?”
似乎是被说中了痛点,二十几个人终于没有人跟他顶嘴了。
魏宁说的一点都不假,官府害怕疫情扩散、堵死了他们向同族求救的道路;逃向森林,无疑是沦为野兽或妖物的腹中餐。鼠疫肆虐到了今天,已经葬送了十之八九的生命,甚至最近这段时日连尸首都不再被运送出镇子,随他腐败。
在这种情况下,除了让魏宁试一下,他们还真的就只有等死的份。
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想到这里,他们慢慢静了下来。
其中一个看上去年过不惑的男子还带着怀疑的目光,向魏宁询问道:“那且听听你说,这事你要怎地处理?”
魏宁知道有了些许进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听着,你们去把所有还喘气的,都找过来,带到祠堂里去。走得动的就自己走,走不动的就由你们慢慢抬。然后就是……你们这些人当中,有没有人懂些医药知识的?”
人群中有两个瘦弱的年轻人低声回应:“我……”
魏宁指着他俩:“你们俩去药铺子里,把清瘟败毒的药材全部都清理出来,也都带到祠堂……”
话没说完,那两人就开口打断了他:“那剂药没得用咧!”
“闭嘴!”魏宁恶狠狠地把话给顶了回去,等到全场噤若寒蝉,他才继续解释:“没有用,是因为这不是普通的鼠疫,而是由鼠妖引起的!现在鼠妖已经死了,只要解决它遗留下来的疫毒就太平无事。寻常的清瘟败毒散对于有‘妖毒’混杂其中的鼠疫,当然难以奈何。可只需要加入一味‘当阳草’,化掉疫毒中的妖毒成分,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
他的语气让众人没法再质疑。
不过他自己提到了鼠疫的源头是妖物,怕这些抓不住重点的人还会在“鼠妖”身上纠缠不休,说完就自顾着走了:“‘当阳草’的事情我去解决。记着,都带到祠堂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