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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如意静静坐在院子里，手里捧着已经不再冒着热气的茶杯，神情怔忡。
不知何时，李荷花走了出来，坐在她身边。
叶如意回头：“爹睡了？”
“嗯，”李荷花低低应了一声，“把鸡蛋羹喂了后，他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嗯。”
“如意，你别怪爹娘，”许是察觉到她的心情低落，李荷花接着道，“虽说身子骨重要，可是……活下去也重要不是？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前几日你爹还说拿出几钱给你和小宝添置新衣裳，昨个儿便出事了！谁能想到！怪也只能怪老天太善变了。”
“我没怪你们，娘，”叶如意顿了顿，“只是……老郎中说的，只还需要几两银子，就要几两，爹就能好利索了……”
她经历过前世，她知道失去的痛苦，她总想去弥补爹娘，可是到头来，却还是爹撑起这个家，爹倒了，家都跟着倒……
撑起这个家！
叶如意抬头，朝着西屋望了一眼。
“如意，几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你爹攒了好几年……如意，你去哪儿？”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瞧见叶如意望西屋走去。
等跟上前去，便只看见叶如意正在解着一捆捆柴上的绳子。
“如意，你这是做什么？”
“娘，爹倒了，还有我不是？”叶如意对着李荷花笑了笑，“以后，爹的这些柴，我来送不一样？”
“你在胡说什么？”李荷花惊讶，“你一个女孩家，哪能整日抛头露面？再说，如今路上尽是积雪，你哪能拉动装满柴的板车……”
“娘，我没拉过怎么知道拉不动！”叶如意神色严肃，“大不了便少拉些，多去几趟，旁人两三天一趟，我便一天一趟，总能赶得上！”
“如意……”李荷花还想多说什么。
“娘，我想给爹治病，我欠爹太多了！”叶如意抓着李荷花的手，说的双眼通红。
她真的欠爹太多了，不止今生。
李荷花不知道她话中的深层意思，可也受了她的感染，低下头抹了一把眼角：“娘也阻止不了你了，是不是？”
“……您同意了？”叶如意惊喜。
李荷花没有言语，她身子骨弱，干不了粗活重活，这些年叶满仓也让着她，如今，看着女儿肯主动扛起肩上的担子，她该欣慰才是！
“娘，我也可以送柴！”西屋外，叶小宝小小的身影站在那儿，仰着头望着他们。
叶如意忍不住笑出声，她弯腰捏了捏小宝的脸颊；“等小宝长大的，就能帮着阿姐了，现下，小宝帮阿姐把这些碎柴拿到屋去好不好？”
“好！”
说干就干，叶如意把柴放到板车上困好，天色早就黑漆漆的了。
第二日一大早便醒过来，天色还没大亮，叶如意背上李荷花为她装好的干粮，拉着板车走出了家门。
心中说不忐忑是不可能的，她对栾城的了解少的可怜，也只随叶满仓一道去过一次，知道在哪儿卖柴交货而已。拉的柴也比叶满仓拉的要少，一趟也就拉上五捆。
地上一层积雪，不是打滑便是难拉，几十里路的距离，叶如意走的并不轻松。
一路在官道上走走停停，不多时能望见马车驴车，许是没见过女子拉柴，回头望了好几眼。
叶如意也不在意，揉着磨的生疼的肩和手，继续前行。
官道上人马逐渐多的时候，叶如意知道栾城快要到了。不远处城门大开着，巍峨的紧，还有穿着官服的官兵们在门口守着，看着过往百姓进进出出。
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她吃力拉着板车过了城门，栾城内车水马龙，道两边的小贩吆喝着，比村子里热闹的紧。
只是今日叶如意惦念着卖柴，一门心思找到卖柴的地界。
终于在拐过前面的集市后，叶如意找到自家的位子，将板车拉了过去。
她这一停，周围不少人朝她看了过来，女子这般抛头露面，在栾城里并非没有，却极少。
叶如意竭力忽视那些人的目光，刚要拿过水袋喝一口水，没成想手还没抬起，就被声音打断了：“昨儿个怎的没来？今儿个又来的这么晚？我那两捆柴……”说着说着便停了。
叶如意抬头，正望见一个小厮打扮的男人赶着驴车停在她的板车前，皱着眉：“怎的换人了？”
“以往那人是我父亲，”叶如意陪着笑，“前几日他伤到了身子，我便替他将柴送来。
“你倒是有心了，”小厮点点头，“两捆柴，给我放在车上，我得给主子爷买些甜点去。”说完，将手里缰绳拴在一旁的树桩上，扭头朝集市那边走去。
叶如意望了望绑的紧实的柴，一捆柴她连合抱都合抱不起来，更遑论搬上驴车？可那人这般吩咐，以往父亲定然也是这么做的。
扭头，周围不少人看热闹般瞧着她，显然想看看她一个女子如何搬得动。
叶如意低叹一声，从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她早就该知道了。
撸起袖子，免得磨坏了袖口，她抬手吃力的抓住一捆柴，百十斤的柴，她竟然真的搬了起来，一步一步艰难的靠近驴车，眼见柴已经碰到驴车，松手便是了，哪想到柴长短不齐，长的那根卡在了车轱辘里。
叶如意瞬间失去重心，柴压着她便要朝后倒去。
这大冬天，天寒地冻，地面硬邦邦的，叶如意心底一慌，闭着眼等着疼痛到来。
可……却始终没能倒下。
身后有只手臂扶住了她，免去了她跌倒的狼狈，那手臂极为有力，似乎只是微微一动，她连带着柴已经直立起来。
方才有柴挡着，叶如意看不清恩人的模样，眼下站定了，方才将柴放在一旁，备上一抹笑：“多谢恩人相救……”
声音，在看清楚身前人时，戛然而止。
叶如意怔怔望着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不过第一次代父亲卖柴，便遇见了秦御，不过一想到之前所说——他在栾城开了几间铺子，心下也了然。
此刻他穿着一件黑色绸缎袍服，长发束起，工整利落，面容英挺，正皱眉望着她。
“叶姑娘？”跟在秦御身边的秦三唤她的名字，“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如意猛地反应过来，脸色登时一阵红白相接，她低头，竭力避开秦御的目光，以往在村子里，她虽穿的不好，可也是平常女子家的裙裾，眼下，却裹着李荷花做给叶满仓的棉袄，腰上扎着个黑色布带，在这个繁荣的栾城，她太过寒酸，尤其……和眼前的秦御相比。
前世，她从没在杏花村以外的地方碰见秦御，对他更还没有男女之情，是以从未在意二人见的差距，可如今不行……她对他生了情谊，却被他瞧见自己这般狼狈，心里竟陡然升起自卑之感。
“多谢恩公。”含糊道谢一声。
“嗯。”秦御应了一声，声音依旧不咸不淡，他皱眉望着女人这不合身的打扮以及明显苍白的脸色。
被秦御这样冷眼一瞧，叶如意心里越发觉得别扭，他可是嫌弃自己？那她便不要再在他跟前了吧！
扭头，叶如意就要继续搬弄柴火。
“叶姑娘要把柴搬到驴车上吗？”秦三看着女人脸色涨红的模样，又看看默不作声的东家，出声问着，而后不等叶如意反应过来，伸手帮她把两捆柴搬了上去，轻轻松松。
叶如意望着毫不费力的秦三，感激一笑：“谢谢你，秦三大哥！”
一旁，秦御脸色越发僵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