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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侍卫僵硬的走下去了，他那一根筋的脑子，想来想去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王爷，竟然又被罚半个月当勤。
屋内只剩下叶如意和秦御二人，静默其间。
门外，阳光照入房中，能看见细细的灰尘在微微飘扬着，很是宁静。
终究沉默了太久，叶如意感觉到手中的热水都凉了几分，低头啜饮一口：“水要凉了。”她轻声提醒。
秦御蓦然反应过来，扭头望了她一眼，“嗯”了一声，拿过桌上的热水，同样只是喝了一口便放在原处。
他本就不渴，方才倒水不过是要她别再起身而已。
看着他的动作，叶如意微微抿唇：“你作甚要和张侍卫过意不去？他也是无辜的，平白又被罚当差半个月。”
秦御闻言也是一怔，目光最终落在她手中的大鞋上，神色微微一紧：“不过当差半个月罢了，他和他那个手下们，可有不少新衣新鞋穿呢。”
话落，越看叶如意手中的鞋越发不顺眼，伸手将其拿了过来，和那些针线一同扔在针线篮中，对门外微微挥手：“拿下去。”
翠儿匆忙小跑过来，将针线篮带了下去。
屋内总算没有那些刺眼的东西了，秦御心底微松一口气，扭头看向叶如意：“你不用管手底下那些人，若是实在无聊的紧，便学着你以往，绣些香包之类的……”
说到此，他的语气有些僵凝，他仍旧记得，以往她去栾城卖香包的时候，他便说过“女子不要抛头露面”，甚至，还曾道出过“我养你”这番话。
从没想到，如今，竟真的和那时说的那般像，她就住在这里，他每日都能瞧见她。
香包……叶如意微微垂眸，也想到了曾经那段日子，无奈笑了笑：“如今我也不愁吃穿了，也无须卖那些物件了，再绣起来，总觉得没有那时那般拼命了，再者道，即便是绣了，也只是扔在房中，谁看？”
没说的是，她曾绣过不少，只是时间长了，她也觉得无趣了，香包积攒了许多，却终究……无人可送。
“我看，”秦御皱眉，几乎瞬间应道，待说完才察觉到自己的毫不犹豫，清咳一声，“若是实在无人可看，我便勉为其难看看也不是不可。”
叶如意睫毛微颤，当初，他为她买蛇油时便是这般，她问他，这双手就算养好了谁看，他说他看。
可是后来……她的手没有养好，他也将她从喜堂上抛下，没法看了。
“其实，”叶如意笑了笑，“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只因秦御缓缓从袖口中掏出一样东西，缓缓放在她面前。
摊开的手掌中，是一个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香包，甚至边角有被烧掉的痕迹。
叶如意愣住，那晚，她将香包扔到暖炉中烧后，秦御将它拿了上来，后来，叶如意在房中好生找了一段时间，始终没有找到。
却没有想到，香包竟在秦御手中，他拿去了。
“叶如意，这个香包，早就不香了。”秦御声音很平静，里面的干花本就不算名贵，加上几次三番的经人手，后来更是被火烧过，甚至香包的布面，都被摩挲的有些光滑了。
叶如意睫毛轻颤，垂首咬着朱唇，不知该作何言语，只是……心中陡然一阵暖意，在这晚冬中格外明显。
“你……一直带着？”她问，声音艰涩。
秦御没应声，薄唇微抿，那日，她将这香包扔到暖炉里之后，他便将其拿了过来。
当初是他舍下的，而今他拿来，很公平。只是……始终不能忘记那夜她将这个香包丢入火炉中的模样，平淡、决绝，似要放下一切一般。
没听见回应，叶如意也不恼，看了那香包许久，最终收回目光：“我其实……”又绣了许多。
她本想说这番话的，奈何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门口的脚步声打断了。
是秦三。
比起在马厩的随性，此刻的秦三面色严肃了些：“王爷，户部王大人求见。”
秦御的神色陡然严肃下来，微微眯眸，腰身瞬间笔直：“可有说何事？”
“王大人只说，关于前不久赋税一事，想同王爷商议一番。”秦三道。
“同我商议？”秦御冷笑，“他与太子那边的人素来交好，如今同我商议？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秦三垂首，不再言语。
事实上，如今皇帝年岁已大，当初七皇子意图谋反被镇压，已无继承皇位的可能，太子便可安枕无忧，却未曾想，皇帝竟然半路认了渊政王。
虽说渊政王是外姓王，可太子一党定然查到了些什么，譬如……当初秦御是被从宫中抱出去的。
所以，户部王大人前来，怕是商议事情为假，探探口风为真吧。
“不过，他们既然找上门来，本王岂有不见之理。”秦御半眯双眸，“让王大人在前厅等我，我这就过去。”
“是。”秦三领命走了出去。
一旁，叶如意怔怔望着秦御的身影，她一直呆在府中，看见的也只是秦御面对自己的那一面，唯有此刻，看见她处理着那些朝堂上的大事，她方才察觉到，原来……他是王爷，是渊政王。
不得不承认，方才他说“本王”时，那浑然天成的冷冽气息，似要将人心尖都冻结一般。她纠结的仍旧是柴米油盐，可是……秦御却已在经历皇上、太子这样的乾坤大事了。
原本……她身边的那个秦御，其实隐藏了自己的光芒吧？
如今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我还有要事……”秦御偏首，看向叶如意，眉眼之间微有为难，毕竟方才来到便要离去。
“你去忙。”叶如意几乎立刻应道，勾唇笑了笑。
秦御皱眉，莫名为她不经思虑便送走他的行为有些不悦，只是毕竟真有要事，迟疑片刻便转身朝着门外大步流星走去。
叶如意跟了几步走到门口，靠着身后的门，站在阳光中，眯着眼睛望着秦御的背影。
方才，有一刻，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和秦御之间也许只差一场误会，解开了，他仍旧是她的秦大哥。
可是，那“本王”二字，却生生将她敲醒了。
即便他真的不在意二者之间的地位悬殊，可他毕竟是王爷，姻亲一事被百官看在眼中，要经过皇上过问。
而她……似乎根本搬不上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