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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三没有如宋七报备的那般，直白的一句“叶姑娘死了”，这件事太过诡异，他自己都未曾消化，如何敢冒昧报给东家？
而今，一句“叶姑娘出事了”，似乎也足够了。
东家方才还欲离去的脚步，在听见这句话时陡然顿住，僵立于门口处，长久一动未动。
“秦大哥……”李轻水低低唤着他，声音忐忑。
“……”秦御却未曾应声。
李轻水压下心底的惶恐，转头看着秦三，目光添了怨气：“秦总管，当初离开，是叶姑娘主动的，秦大哥也念在往日情分上放她自由，你为何还要拿她的事情来惹秦大哥烦心？”
这个秦三，秦大哥如今分明是不愿提及叶如意的态度，他是秦大哥的手下，却这般不明事理！
秦三神色变了变，只扭头看着东家，他能看见，李轻水依旧抓着东家的手臂：“东家？”他低低唤着。
秦御的身形终于动了动，却也只是侧眸，俊朗的面颊带着几分寒意：“李姑娘说得是，亲事，是她主动弃了的，也是她主动离开的，”他说得平静，可是，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紧攥着，骨节泛白，细微抖了抖，从一开始，便是她不要他了，他的声音逐渐喑哑，“……如今，她出事了，倒是想起本王来……”
“叶姑娘可能遭遇不测了。”秦三心里本就沉甸甸的，听着东家的话越发难听，为免他后悔，径自打断了他。
秦御的声音，也果真戛然而止，他静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又开口问了一遍：“什么？”声音带着几分茫然。
秦三顿了顿：“属下曾命人去追踪叶姑娘的踪迹，后，在南下的山路上，碰见带叶姑娘离开的马夫，那马夫说……马车被山火焚烧，中有一具尸首，叶姑娘……可能没来得及逃出来……”
他的声音说到后来越发的低，只因……本背对着他的秦御，身子徐徐转了过来，手不经意挣开了李轻水的碰触，目光幽深漆黑的盯着他。
“你说什么？”秦御朝秦三走了两步，声音无一丝波澜。
“东家……”
“说！”秦御声音陡然阴厉下去，听得人胆战心惊。
秦三垂首：“叶姑娘，恐被山火焚烧了……”
“再说一遍！”秦御一步一步走到秦三跟前，声同从地狱里钻出一般。
秦三手抖了抖：“叶姑娘……”
“可笑！”这一次，秦三的话未曾说完，便已被秦御厉声打断，似是说一遍“可笑”还不够，他望着他，复又重重道了句，“可笑至极！”
什么山火？叶如意……怎么就几次三番的陷入火灾之中？
可下瞬，秦御脸色一白。
记忆里，他似乎看见了叶如意的脸，熊熊燃烧的大火，她靠在他的怀中，一点点被火焰吞噬殆尽。
为何……那般真切？真切到……仿佛此事曾真实发生过一般。
可……分明只是梦魇中出现的场景。
心口处沉甸甸的痛，压得他几乎喘息不过来。
“东家……”秦三看着东家不定的神色，心中焦灼。
却在此刻，秦御神色陡然镇定下来，他望着秦三。
“东家，属下打听到马车失火之处，乃是临城宫道以南的一处山林间，您可要前去……”
“为何要去？”秦御猛地抬眼，声色俱厉，“那马夫说叶如意被山火焚烧便是真的了？若是真的，马夫为何还好生活着？”
话落，他已快步朝门口走去，声音僵凝，如自言自语：“那个女人……素来命大的紧。”当初坠入东河，后来牢狱失火，她都熬了下来，怎么会……被一场山火夺去性命？
“秦大哥？”李轻水见秦御径自离去，匆忙开口唤他。
秦御猛地转头，未曾收敛半分目光的凌厉。
李轻水被吓到了，僵立在原处，许久，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方才……秦御的眼神，很可怕。
这便是真的他吗？
倒是一旁秦三反应过来，神色复杂，东家……是在逃避吗？可终究留了个心眼，匆忙跟上前去，不敢离开半步。
他总觉着，东家不似表面这般。
可事实上，他猜错了。
秦御一直很平静，他坐着马车回了王府，没有半分迟疑，如以往般，径自朝着书房走去。
秦三跟在其后，一声不吭，脚步放的极轻。
可走到书房门口，不过几层石阶罢了，秦御的脚步却在走上石阶时，重重趔趄了一下，险些跌倒。
“东家！”秦三大惊，匆忙上前扶着他，“您……没事吧？”
秦御一言不发，只手腕微微用力，挣脱了秦三的搀扶，独自一人走向书房去。
秦三迟疑片刻，依旧跟着。
却……在打开书房门的瞬间。
“退下。”秦御作声，声音死寂。
秦三轻怔，最终还是顿住脚步，停在书房门口处，却未曾远离。
“砰”的一声，书房门被人关上。
秦御静静站在书房中，微微眯眼，望着偌大的书房没有半丝人气儿，心底蓦然涌起一阵惶恐。
他急匆匆走到阑窗处，窗外，那棵歪脖子树还在那儿，可是树底下替他守夜的女人没了。不远处的后院，也没了半个人影，明明春天已至，可偏偏满目萧索。
伸手，秦御重重将案几上的杯盏拂落，一阵破碎之声响起。
可心口惶恐却半分未曾消散，他再次伸手，将手边的物件砸的干净，他鲜少迁怒，可如今，竟忍不住了。
直到后来，他喘着粗气站在满目狼藉的书房中，本挺直的腰背，终究慢慢萎靡下来。
他相信秦三，他调查之事，鲜少有纰漏。
他也知道秦三在追踪叶如意的下落，虽口头制止，可他若真的不愿，秦三又岂能命令王府的将士？
他也在等着……等着秦三找到她的下落。
他相信用不了多久。
那时，他会让她看看，她弃了他后，他身边从不缺人的！
可是……
终究压不下心中巨大的惶恐，秦御转身，大步流星走出。
书房门被大力撞开。
“备马！”他厉声命令道，身形飞快朝王府门口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