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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声沉闷的枪声划破了潼关城上空宁静的黑夜，惊醒无数百姓的同时，也激发了一群已经脱下军装的老兵们埋藏于心底的战意。
枪声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战鼓。
得到消息的正跛着一条腿向这边跑来的何万胜神情一凛，转身对跟在他身后的那名没了右手的老兵低声命令道：
“通知大家，枪上膛、刀出鞘，以战斗阵型，朝枪声传来的方向接近！遇见敌人，无须警告，直接击毙！”
“是！”那名老兵压低了声音答应一声，立即向身后的人低声传递命令。
何万胜目光阴郁的盯着枪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两秒，抬手抽出腰间挂着的那把驳壳枪，动作极其熟练的开保险上膛，迈步朝前方快速奔去。
别看他一条腿是瘸的，但是速度却丝毫不比正常人慢。
当然，这个“正常人”指的是普通百姓，而不是经过训练的士兵。一条腿不灵便，尤其是从年初才开始的，对任何人来说，都会给他的移动造成影响的。
第一声枪响之后，前方的枪声瞬间密集起来。
跟在何万胜身后的那名老兵侧着耳朵听了听，开口说道：“排长，对方的武器不统一，半数以上的枪声都是猎枪或土枪，估计是土匪。”
说话的时候，那名老兵脸上的神情十分兴奋。
对于他们而言，能有一天再次拿起枪去战斗，的确是一件只等兴奋的事情。
何万胜听完，轻轻的摇了摇头：“不一定，也可能是对方故意为之；这潼关附近，哪还有土匪？再说，就算是土匪，这一次进城也必然是有人策划；
否则，怎么就那么巧？秦长官昨天刚带着人去了华阴，他们今天晚上就来了？而且还偏偏挑了这么个时间，这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
“哥，可是，就咱们这些人，能行吗？”另外一个没了手的老兵脸色沉重起来。“如果换成以前老子们不怕，可现在。。。。。。”
显然，不是敌人势大，而是身体上的伤残让那名老兵对于这场即将开始的战斗心里有些没底。
“放屁！二小子，你特娘的说的这是啥屁话？我们咋的了，我们就算了没了胳膊没了腿没了眼珠子，还不是把狗日的小鬼子打跑了，现在还能怕一帮土匪？
早知道你娃没了一只手之后会变成这样，老子当初就多余舍了一条腿把你从炮弹旁边儿背出来，炸死你娃也不可惜！”何万胜一瞪眼，怒骂道。
那名老兵被何万胜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一张瞬间涨的通红。
他就叫二小子，没有名，也姓何。
当初，是何万胜他娘在村口把他捡回来的，当时也就十一二岁，就在何家住了下来。
不是何万胜他爹不肯给二小子取名，而是老爷子不识字，何万胜当时还叫大小子，他自然也就叫了二小子。
后来何万胜当兵，二小子也就跟着来了。
不过，何万胜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可二小子却坚持就叫二小子，说这就是他的名字，换了，怕爹以后在报纸上看到的时候，不知道是他。
何万胜知道，二小子是感激他爹收留了他，不想改名。
他比二小子大点儿，具体大多少，没人知道，反正二小子来家的时候比他个矮，就一直管他叫哥。
后来何万胜当了排长，二小子就在他手下当班长。
现在他们已经不是军人了，所以二小子还像小时候一样，管他叫哥。
淞沪战场上，一枚炮弹落在他俩身边儿，当时二小子已经被上一枚炮弹震晕了，是何万胜拼死把他背起来跑，才捡回了一条命。
只不过，何万胜断了一条腿，而二小子没了一只手。
事实上，二小子一点儿都不怂。
在那场战斗当中，他们连顶着鬼子的炮火一直打到天亮，连续击退了一个整编中队的鬼子五次攻击。
二小子拎着那挺他们排唯一的捷克式，那一晚就干掉了超过二十个鬼子；
这样的兵，能是怂包？
他是担心，担心瘸了一条腿的何万胜会有危险。
“哥，额特娘的不怂！”
二小子说完，伸出他那条光秃秃的左胳膊，架起何万胜快步朝枪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枪声还在继续，但是马大彪却有点儿扛不住了。
第一枪是他开的，目的就是为了示警。
没办法，在他干掉第一个人之后，城墙下面的阴影当中就紧跟着冲出来二十多人，他只能这样做。
代价就是，完全暴露了他的位置。
就那么一条小胡同，他能往哪儿跑？
就算是岳复在这儿，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就是上房顶。
如果对方没有亮起火把的话，马大彪也能借着夜色的掩护以偷袭之法杀人，只要不开枪，就不会轻易被包围。
可是，一心想要速战速决的典九却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在第一时间下令点起了火把。
也难为这小子能把东西带的这么齐。
其实还真不是这么回事儿。
带火把，一是典九当土匪时就有的习惯；二是为了在杀进岳家之后一把火把院子烧了。
想当年，典九带人下山砸窑从来不偷偷摸摸，向来都是直接带人点着火把冲进村子，一旦有人敢反抗，他肯定会把人家一家人都杀了。
现在，内心焦急的典九更是不管不顾，一心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这一切，然后拿上钱去日本，再也不回来了。
此时，马大彪的身上已经有三处伤口，不过好在都是擦伤，没有性命之忧。
但是如果再这样下去，那就不好说了。
就在这个时候，距离他一百多米之外的一条胡同当中，骤然响起了枪声。
马大彪顿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娘的，总算是来了，要不然，老子这条小命怕是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他的判断没错，汉阳造清脆的枪声就是来自于及时赶到的那几十名老兵。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名没了整条右臂、还瞎了一只眼睛的老兵。
他硬是用光秃秃的右肩撞翻了那个典九手下的小头目，左手死死攥着的三棱刺刀下一秒就穿过那个倒霉蛋的眼睛，透过后脑，扎进了土里。
在这群老兵面前，哪怕是他们的身体都有不同程度的缺失，也绝不是一群土匪能够应付的。
典九的狂妄让他信了那个人的话，也根本没把这群老兵放在眼里。
现在，他要为此付出代价了。
而那些伤残老兵，由于身体的残缺，战斗力甚至不如原来的一半。
如果是阵地战，他们几乎能完好无损的全歼这些土匪；
可是近战，他们的优势就十分有限了。
一名只有一条腿的老兵在击毙对面的敌人之后，还没来得及转身，一颗子弹就穿透了他的身体。
巨大的冲击力瞬间让他倒在地上、胸前那个拳头大小的血洞让然的鲜血和生命同时迅速流逝。
他的眼中充满不甘，却已经无力回天。
他命名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响动，也意识到了危险，可是，由于少了一条腿，行动慢了一秒。
就是这一秒，代价就是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