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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人这一辈子，真没意思，”林儿叹气，“你对人家再用心，人家拿你当个屁，你恨不得心都掏了，甚至冒死去寻他，可人家呢，也许转个头就把你给卖了。”
这一点楚璃赞同。她上辈子稀里糊涂跟盛景元纠缠，单纯地以为遇见良人，可欢喜余生，可她用全部心意来对待的男人，却送了她一个万箭穿心。
此生，她再也不让他有机会害楚家。
更不要再爱上那个男人。
“我可能出不去了，”林儿喃喃着，声音低到几难分辨，“活不了。”
“如果只是被卖，又怎么会活不了？”楚璃听不明白，“人家花了钱，冒着被官府追究的风险买了人，没道理就地处死，总是有利用价值的，只要人还活着，未来就不是绝路。”
林儿苦笑，“你不懂。”
“何以见得？”
林儿埋下头，不说话。
“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楚璃不强人所难，再说她对林儿的遭遇也不是很好奇，自已的事都还一脑袋浆糊，哪有心思操心别的，只希望身子争点气，恢复功力后带她们逃出这帮人的掌心。
林儿欲言又止，紧紧按在包袱上的手慢慢地有一丝放松。她很快收拾起糟糕的情绪，强迫自已的眼睛带了温度和笑意，换了个话茬道：“我这儿还有一套衣服，你给换了吧，不然……”
声音又低了一些，“把你扮成女孩子，出去安全一些。”
“可是我……”
“别可是了，”林儿抓住她的手，切切地看着她，“万一他们又把你当成男的，再杀一次怎么办？”
光线极暗，但林儿的眼睛依旧很明亮，只是这明亮中，带着难以诉清的哀怨。
楚璃看不懂。
“可我换女装的话，不是更为难？”万一露底，又该当如何呢？
“没时间啰嗦，”林儿边说边上起手来，脱她的衣服，“再迟要来不及了。”
楚璃心想也是，逃出去的首要条件是活着，她男装扮得太像，能骗几个傻子一时，不见得长久，天色一旦亮开只怕瞒也瞒不住，要是他们干脆来个验明正身，她当场就得穿帮。
没多纠结，楚璃无奈下答应了林儿。
“我帮你穿。”林儿说着，手已放在她的背上，楚璃一个激灵，忙避了避：“我自已来。”
林儿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包袱，这才缓缓打开包袱的两对对角，手放在一套用碎布样拼接的水田衣上，小心翼翼地交给她，“我就这两套衣服，你可要好好地穿。”
“什么叫好好地穿，”楚璃一听就笑了，接下衣服道：“我还能把衣服撕了不成？”
林儿的手忽然一颤，“不是这个意思。”
楚璃没发现林这个轻微的肢体动作，说了声谢，从林儿手上接过包袱，背开她们几个，去一旁换了。巧的是衣服穿在身上正好，只是鞋小了些，林儿没有裹脚，她挤挤弄弄勉强可以将就，回身时，见林儿的视线正粘在自已身上。
那视线，好像一直都在她的身上。
换装还不到半个时辰，地窖的门打开，有人站在窖口的木梯上催道：“赶快出来，我们要出发了。”
楚璃朝那边一看，见是一名长得贼眉鼠眼的四十来岁男人。
“他叫阿贵，是头儿。”林儿轻声解释。
楚璃点头：“嗯。”
可见外面的嘈杂已平静，阿贵自知，飞箭所传达的信号与他们无关，胆子便又壮了些。
也不知要把她们迁到哪里……
“还等什么，就是你，还不给我起来！”
阿贵说的正是楚璃，林儿手忙脚快，赶紧拉了楚璃一把，向阿贵道歉：“我表妹是个傻姑娘，贵哥您别怪。”
“就是那个刚被抓……”阿贵意识到说错话，立马换了个词儿笑道：“刚加入我们的姑娘，挺好，如果能让大爷满意，往后说不定能飞黄腾达呢。”
飞黄腾达？楚璃冷笑，什么样的人贩子，敢用这四个字来表述一群被卖者的命运，了不起进于大户人家做个吃穿不愁的小妾，飞黄腾腾达，莫非阿贵那头勾连的，乃是权贵？
楚璃顾了林儿一眼，一记灵光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到她无从捕捉。
和林儿她们一起出了地窖，天还没亮，时间应在一夜之中最黑暗的黎明之前。
七个女孩儿被十个男人拿刀逼着，出地窖后分别上了两辆马车，每辆马车上都有男打手看守，楚璃发现她根本没有机会逃走，她现在只是一个有点儿花拳绣腿的弱女人罢了，如果能使用阎少君的功夫，或许另当别论。
怎么办？
六名男子押着两辆马车，趁着夜色，穿过滇镇的主干道。
楚璃轻闭的眼睛忽地张开，街上有马蹄声！
她敢断定，这是除了阿贵所带人马之外的声音，怀着忐忑，她趁车上的两名看守没留意，悄悄转身，揭开身后的车窗帘子。
一人一马，奔跑在她的车窗外，竟还是同一个方向。
罗奕！
楚璃又惊又喜，想喊，又怕惊动这两个看守，给其他人招来灾难，灵机一动，掏出身上事先揣好的一只布团，往罗奕脸上扔去。
罗奕脑袋一偏，随手接下布团，顺着布团来的方向，往马车的窗口看去。
像他这种从小习武的人，相比比常人更加耳聪目明，加上为盛景元效力多年，专事于一些暗中工作，练得耳目灵敏，哪怕正值黑暗，他只需一看，便能瞧见楚璃的脸。
不知哪帮人在飞箭传书，这个举动惊动了罗奕，罗奕留一名属下在集合点等盛景元，随后便进了镇子，却到现在，也没看见盛景元的身影。
那时镇子里的马蹄声正紧，直到那队快马驶离滇镇，小镇才恢复了安静。
此刻，罗奕一边驾马，一边看着楚璃，眉头拢成一团疙瘩。
楚璃不方便说话，疯狂暗示。
我是阎少君，你看什么看，还不快来救我……
罗奕那双英气的刀子眉皱得更深，指间的布团越捏越紧，终于——
把那只布团，狠狠砸回楚璃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