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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该重启调查，该不该把裕王拖下这浑水？
似乎只有一个办法，能避免这两难。
——毁了水田衣，断了一切关于珠儿的线索，并且，杀了阎少君。
鹰目在阎少君身上扫量一番，复杂的目光微微一动，然而他不分喜怒地笑道：“阎少君，你不是说裕王参与此案么？”
楚璃面露意外：“皇上您的意思？”
“朕给你十天时间，去查，我们十天后再见真章。”不等楚璃回复，皇帝说完便起身拂袖，面无表情地走出门去。
段文忙不迭随上，跟了两步又快速掉头，给楚璃比一个刀抹脖子的动作，又急又无奈地说了声“你好自为之吧”，话音没落，身子陀螺般又是一旋，箭步跟上皇帝。
只留楚一个人在这后堂中，懵逼。
神不守舍地走出后堂，见到盛景元时脚步仍然发软。
“没事了，”盛景元笑着迎去两步，毫不见外地拍上她的肩。
却拍得楚璃一怔，不自然地晃了一下，提醒他拿开。
盛景元没女性这份敏感，压根没自觉保持距离，“能争取十天也是好的，我相信会有新的收获。”
“但愿吧。”
皇帝是盛景元父亲，在盛景元看来，皇帝确实有给他们希望的可能，但在楚璃看来未必，或许，皇帝只是给自己、给盛景元一个合理的杀她的借口。
哪怕皇帝不杀，她掺合到军饷案中，裕王也不会饶了她。
说皇帝是借刀杀人，也无不妥。
折腾一圈，回府后已是深夜，盛景元因为颠簸，身上的伤口裂开，楚璃送他回房时，他一把将其拉住。
“我不想惊动他们，你来帮我换药。”
“我不会……”楚璃忙推托。
“没关系，你总要学着会。”
“啊？”
“进来。”
“哦。”
盛景元身上交错的伤口不下十道，深的地方哪怕裹了纱布，血同样连着外衫一道渗透，楚璃到底是个姑娘家，看不得这些东西，但一想到前世盛景元干的那些事，她恨不得自已再给他加上两道。
一边帮盛景元脱衣，楚璃一边想。
此时看来，她爹应当是个裕王党，而三年后父亲已和盛景元穿一条裤子，没准盛景元记得之前父亲使的绊子，在皇位唾手之际，清算旧账。
似乎这么着也能说得通了，只是……
纵然算账，也不至于出手即灭满门，何况那时他已下诏，封她为太子妃，有多大仇恨，使得他不顾世俗眼光，执意灭了未婚妻全家？
她越想越恨，手底下也就没了轻重，不知不觉……
“少君……”盛景元已是一头冷汗，忍耐地切齿道：“你的手指呢？”
“我在为殿下抹药啊。”经他提醒楚璃看看自已的手，这才发现，她 竟将手指抹进了盛景元的伤口中……
难怪她觉得这儿尤其热乎。
等她拿出手指，盛景元长出口气，哭笑不得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楚璃随便诌了个，“在想这十天怎么过。”
“这点你不用担心，”盛景元抓起枕边的帕子，胡乱擦了把汗，“上官靖和罗奕会帮忙搜罗证据，明日我还要去刑部一趟，将军饷案的所有公文看完。长姐说，在此案中母妃确实犯了罪，可既然裕王有涉嫌，为何仓促定案，一定另有隐情。”
“殿下不觉得，裕王就是隐情么？”
他自然觉得。
“你觉得父皇在保护的人，正是裕王？”盛景元自问自答，眉宇间多了些可悲与哀痛，“急急定案，将裕王保下，他确实可以这么做，毕竟妃子只是妃子，儿子却是骨血。正好母妃染了此事，他杀起来，也不会心慈手软了。”
瞧着他身上狰狞的伤痕，楚璃忽然问道：“您会像皇上一样么？”
盛景元乍听没懂她的话，缓一会才怔道：“我不会成为皇帝，又怎么会跟他一样？”
“我说万一，万一你有机会当皇帝，会不会用手上的权势，杀自已的……妻子？”
盛景元的眼神骤地一缩，冷冷地看住楚璃：“你把我当什么？我是什么人，或许你已经忘记了，但我明知父皇这么做伤害了母妃，亦害了皇室亲情，甚至伤害了全天下，我又怎么会做？即便没有母妃的痛，身而为人，只要我妻子不造反，不祸害百姓，哪怕她犯了再大的错，我都不会杀她，更不会让她死于不公，死得不明不白。”
楚璃苦笑。
可她就是死得不公不正，更不明不白的呀。
万箭穿心，真的好疼，疼得她泪流满面，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哪怕只想问一句为什么，都开不了口，也见不到盛景元的人。
她带着绝望、不甘和满腹疑惑死去，这一生，她无论如何也要找出真相。
没有听见楚璃回复，盛景元探看她的脸。
生怕脸上的泪痕被盛景元发现，楚璃忙避了避，“万一你妻子没犯错，但她家人犯错了呢？”
“这……”
“如果她家人犯了满门抄斩的罪，甚至诛九族的罪？”
这个问难倒了盛景元，他从没考虑过这种问题。
皇室无条件拥护国法，妻族犯罪确实会连累到妻子。
“皇室有不成文的规定，如果妻妾不直接参与恶性案件，我可以网开一面按宫规处置，还是那句话，只要我的妻子无辜，打入冷宫即可。”
见他说话时眼光闪避，楚璃也没有继续追问，现在的他还是十六岁少年，他的心智想法，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有所改变。
今日为善，他日或许为恶，现在的盛景元，从不是三年后的他。
她犹记得盛景元面如冰霜的模样，他手上的生命不可计数，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像一个没有情感的杀人机器。
恐怕不用等到三年后，他便已判若两人。
“少君？”
“嗯？”
盛景元又不说话了，总觉得阎少君话中有话。
这小子见父皇的时候，被吓傻了么，怎么会问到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想了想，盛景元才支支吾吾地问道：“难道你还有妹妹，想嫁于我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