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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是不想的。
萧雨歇离开之后，他坐在书案前，静静的看着朱砂笔尖上赤红，这一次却是迟迟不能落下笔。
春闱落幕，朝堂上变动颇多，郁行风和五皇子的人逐渐占领了大半朝堂，剩余的保皇党在或多或少的拉拢下，逐渐选择了队伍。
尽管他们嘴上一直奉承着皇上正当盛年，但是谁都知道，早年间皇上征战杀伐，近些年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而且几位适龄皇子都进入盛年，立储是早晚的事情？
“皇上在今日早朝咳了两声？”
萧雨歇把熬好的药放在了郁行风的手边，十分疑惑的问道。
“确实如此，魏公公当时还十分担忧，可是父皇说，只是寻常风寒，没有什么大问题。”
黝黑的药汁冒着苦气，郁行风却眼也不眨一饮而尽。
“御医院的卷宗里应该也查不出来什么。”
郁行风看着萧雨歇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慰似的说道：“可能真的如同父皇所说，寻常风寒而已。”
萧雨歇想到每次她奉诏入宫的时候，皇上基本上都是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如此劳累，身体变差很正常。
可能真的是她多心了吧。
“对了，皇甫惊云要离开天圣都了，父皇说要给他饯行，这两日就会有消息了。”
萧雨歇一愣，“可是那些尸体……”
郁行风沉声道：“什么都查不到，只能等他回到柔然后再说。”
萧雨歇心中一沉。
一直潜藏的敌手到现在还是隐匿在暗处，她处处被动只能等待着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攻击，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之前我们的猜测，看来是白担心了。”
她和郁行风之前猜疑皇甫惊云会把柔然的公主带来和亲，可是两个月来，郁行风并没有发觉不对的地方。
郁行风却摇了摇头。
“只能等皇甫惊云离开后才能放下戒心，我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萧雨歇递给他一颗梅子糖，“是近些日子为海运烦心？用我给你开几贴安神药吗？”
浓郁的甜味在舌尖散开，郁行风微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了。
“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怕苦？”
萧雨歇收拾完所有的东西后，郁行风淡笑着转移了话题。
“海运的事情不用担心，我的暗卫里有擅长此道的人，等出海的时候寻个机会，寻个机会安插就是了。”
这次轮到萧雨歇惊讶了。
“你的暗卫已经入朝为官了？”
郁行风剑眉一挑，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这是默认此事了。
萧雨歇耸肩道：“皇上如此看重海运，肯定会选有能力的人，寻常庸才怎么可能会被挑上？既然是你的暗卫，又怎么可能是普通杂役？”
看着郁行风玩味的笑容，萧雨歇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下次说到‘塞人’的时候，语气不要像买棵大白菜这么轻松，起码你要装作一副，我很难把这件事情办成的样子。”
郁行风颔首道：“是我大意了，没有想到你竟然单单凭借语气就能发现端倪。”
“察言观色，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怎么在萧府活下去？”
郁行风看萧雨身上的短装，“出去？”
“见个讨嫌的人。”
朱雀街上新开一家酒楼兴荣楼，据说是江南来的厨子，手艺了得，很受欢迎，萧雨歇要了一间临街的包厢，点上了几道招牌菜，要了一壶花雕开始自顾自饮了起来。
买青菜的大爷和卖鸡蛋的大娘吵起来了，只因为大娘说大爷摆摊的时候不小心磕破了她的鸡蛋，要拿他一捆青菜作为赔偿，大爷自然不干，两个人当街就吵了起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个小孩子偷偷地在鸡蛋筐里拿了两个鸡蛋，趁着人不注意一溜烟逃跑了。
萧雨歇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一切。
只是两位大爷大娘还没有吵完，小孩子又偷偷溜了回来，在筐里放了几枚铜钱，再次跑掉了。
“人生百态，他这么做，并不奇怪。”
郁藏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包厢里，萧雨歇回首看着他，殊不知自己的脸上已经出现了醉酒的酡红。
“你是如何得知的？”
郁藏宣坐在萧雨歇的对面，拿起了酒壶。
“孩子并非因为贪吃，家中的祖母病了想吃，他没有银钱只好去偷，他把鸡蛋拿回去后，就被他的母亲发现了，母亲念在他一片孝心，只是让他把钱放了回去。”
萧雨歇轻叹：“若是真的知晓错误，当面道个歉又何妨？这番偷偷摸摸，当真不磊落。”
郁藏宣向来穿着鲜艳，今日不知为何穿了一身青衫，看上去出尘脱俗，多了几分儒雅，少了往日的浪荡不羁。
他眼眸动了动，看着萧雨歇认真的说道：“你生气了？”
萧雨歇冷哼，反问道：“你觉得呢？”
不等郁藏宣回答，她把心中的愤懑全都发泄了出来。
“硬生生把我拉上一条我不想上的船，你觉得我会高兴？”
郁藏宣薄唇紧抿，满怀歉意的说道：“她怀孕的事情……我也是宸妃告知了我后才知晓的，没有想到会牵连甚广……睿王他可知晓？”
“当天我回去就告诉他了，我问他，介不介意我帮着给他大哥戴上绿帽后，再给他父亲戴上一顶绿帽，他说……他管不着。”
说来也奇怪，萧雨歇能够感觉到郁行风对皇上的亲近，但是更多的时候，那种暗涌的复杂情绪，让她琢磨不透。
或许跟樱贵妃的死有关系，只是当年的事情，郁行风也说过，他并不知道全部因果。
现在后宫一团乱麻，前朝刚整顿好，天圣都表面上看上去安静，其实只是风雨滔天的安静前兆罢了。
她很期待，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要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萧雨歇夹了两口菜后，把筷子放在了碟子上。
什么江南厨子，欺世盗名。
虽然味道不错，但不是真正的江南菜，味道差的太远了。
她起身离开，甚至都没有等郁藏宣的回答。
但是她清楚，郁藏宣这一次却是欠她的，赖不掉。
风吹进包厢里，花雕的香味终于散去了，只在鼻翼之间萦绕淡淡的味道，郁藏宣看着刚才还在争吵的大爷大妈握手言和，交换了一些没有卖出去的青菜和鸡蛋，乐呵呵的回家了，嘴角慢慢的浮现了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