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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练我有点事情想问一下，”景彦在更衣室门口压低了声音和主教练高洪波说，“也许我们去淋浴间说？”
“嗯，”高洪波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等下我说了你可能就理解了。”
景彦不置可否，他们走到了淋浴间。
“为什么不换我们的右中后卫，您大概看到了，他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景彦开门见山的问，“而且更严重的，很多人都被传染了。”
“我知道，我发现了问题，但……状态又不是病毒，它不会传染，”主教练叹了口气，“想换，怎么不想，但换谁上去？”
“？我以为我们大名单人还足够，”景彦加快了语速，“如果一定要名字的话，雷腾龙和李学鹏都可以，我实在不知道教练你在犹豫什么。”
“学鹏和他是一个俱乐部的，本身就存在竞争关系……”
“那雷腾龙呢，他们总不存在竞争了吧。”
“这个，”主教练脸上露出了‘不好说’的表情，“国内联赛的有一些问题你可能不太清楚，我想要跟你说清楚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但我们现在是在国家队，这里是世界杯啊，跟国内联赛有个*的关系，”景彦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然后他把自己稳定下来，“算了，教练你下半场就从技术方面挑人换上吧，我们得绝地反击一把，但如果家门都收不住，怎么反击，是不是？”
“……”
见主教练还有点犹豫，景彦咬了咬嘴唇，“换！要是有什么问题就推到我身上，我不拍这些。”
“唉，你别太……”高洪波拍了拍景彦的肩膀，“你一直都不容易，这场比赛……别伤到自己，我听队医说了，你的旧伤虽然是乐观的，但上半场吐的那次，你压力太大了。”
“…嗯，我知道了，”景彦抬头笑了笑，“谢谢教练。”
……
【……中国队在下半场开场就换了人，李学鹏换下张琳芃，其实早该换了，张琳芃的能力我们不怀疑，但他今天的状态实在是难堪重任，换下去休息也好……】
“我们可以的，我们能做到！不要怀疑你自己身体里蕴藏的能量，你根本无法想象，这里是世界杯，全世界都在看着我们，我们是中国队！我们要让世界全面承认我们是强国！02年世界杯我们打不过巴西，现在呢？！现在的我们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们要干掉东道主，我们要在足球王国闯出天地，我们要无愧于胸前的旗帜！能做到吗？！！”
“能！”
“我听不到！已经没力气了？你们是什么，大姑娘吗？能不能做到！！”
“能！！”
开始前景彦在通道里调动队友们的情绪，同时调整自己。
往球场走去，每一步，鞋钉踏在地板上的声音都非常明显，直接传入他的耳朵。
哒，哒，哒
到后来甚至与心跳声重合。
他已经做到最好了，自己的，队友的，剩下的，就是要靠他们去创造了。
听天由命，景彦是不信命的，但此时他却产生了一种听天由命的感觉。很奇怪吧，但这就对了，人类，就是矛盾与纠结的集合体，在一遍遍自我肯定和自我否定中走向成长。
至少，在他走下赛场的时候，不会觉得对不起胸前的国旗。
……
下半场67分钟，中国队拼出来的一次机会，可能是景彦在开始前的那一番话起到了作用，苏里唐小朋友疯了一样的来回跑动，边路下底到本方禁区，苏里唐拿出来全部的实力，在贴近底线的位置回传中路，林奇一脚直塞送了出去。
不得不说这一脚给的相当有水准，从停球再到出脚，颇有克罗斯的感觉，至少在景彦看来是这样的。
而此时巴西的后防并不稳固，景彦反越位成功获得了单刀。
这是他天大的机会，马上他们就能把比分扳成2-3，然后扳平，再然后实现反超。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也并不是每个球都能打进，上个世界杯他还踢丢了一粒点球呢，为什么单刀就不能丢呢？
没错，景彦在距离球门非常近的地方踢出了这一球，这是一个擦着草皮的地滚球，但却没有进入球网，而是在距离左侧立柱5厘米的地方滚出了底线。
巴西人高悬的心脏放了下来，激动的中国球迷开始口吐芬芳。
景彦趴到在巴西的禁区内，脸朝下，他能闻到泥土和草屑的味道，啊——这算是什么，失败的味道吗？
他狠狠的锤了一下草地，然后站起来面无表情的走回自己的位置。
似乎嗅到了暴风雨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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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暴风雨，因为巴西队抓住了中国刚刚丢掉了一个绝佳的进球机会而有些低落的心情上的弱点，由内马尔和阿尔维斯连下两城，比分变成了5-1.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如果说上半场的3-1让景彦还有心情鼓励队友的话，现在的他完全丧失了理性思考的能力。这两年很少见了，几乎没有让景彦产生如此大情绪波动的时刻，黑客入侵那次不算，因为那次他不止感觉难过，他还感觉自己的人生没有希望了。
和球场上的失败有着本质上的差距。
景彦觉得，他不能再骗自己了，他也骗不了自己了。
他们能实现反超？根本是做梦。
一瞬间想起了4年期的南非，小组赛他们第一场遇到德国，□□了4-1，景彦赛后哭的一塌糊涂，是当时的德国拜仁双料正副队长外加穆勒才把他安抚下来送回更衣室的。
而现在，他们面对的是巴西，成绩这是1-5.
有的时候不能拿成绩来看一切，但有的时候有是用成绩来决定一切的。
他不敢说四年前的那支德国队和现在的这支巴西队谁强，说到底，还是他们太弱了。
日本的少年漫中经常出现一句话，“你太弱了”，景彦现在就感觉有无数个人在向他诉说着这样的事实，看台上的球迷们还在欢呼，听到他耳朵里却变成了满天的嘘声，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妄想去改变一个所有人都提前知道的事实。
……
比赛结束了，5-2，巴西进军八强。
景彦最后时刻的射门帮助他们将比分扳成2-5，几乎是完全凭借个人能力。
他躺在草坪上，看着天空，开始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6球，高居射手榜榜首，也许他有机会竞选本届世界杯的金靴。
但那又怎么样，他们输了比赛，输了去八强的门票，景彦感觉就像输掉了泰坦尼克号船票的杰克，哈，他不上那船还不会死呢。这么想想还真的是，也许他们在八强会遇到另一只球队，被虐的更惨。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嘴角还是向上的弧度，眼泪顺着面部的线条流下，滑落在草里消失不见，就像是景彦最后十几分钟的努力一样。
你永远无法叫醒装睡的人，就像你永远也无法调动已经没有求胜心的队友。
景彦躺在那儿，没有队友上前，不是因为不想，而是不敢。
几分钟后，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巴西球迷的，中国球迷的。
他们把掌声送给景彦，这个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放弃的球员，值得尊重。
……
庆祝完了晋级，也感谢了观众，内马尔把球衣搭在肩上向后看去，景彦还躺在那儿，他弯起来的嘴角弧度下降了一点，本来想回到球员通道安慰安慰好友再换个球衣的，现在看来……就像他在中国神话中看到的那只鸟，想以一己之力填满整片海洋。
又孤独，又偏执。
或许他的好友心中也有一座岛屿？那么自己在不在上面呢？
“你还好吗j？你今天踢到非常棒了，无可挑剔，你知道我不是心口不一的人，”内马尔走到了景彦旁边蹲下来，“你知道这不能代表……呃，代表……”
“拜托，我没事。”景彦看向他笑了一下，然后坐起来把球衣脱掉递给内马尔，“这是我们第一次交换国家队的吧，回去我洗干净挂起来。”
“景彦。”
“嗯？”
内马尔拿着景彦的球衣站在那儿，突然满脸严肃。
“我会赢得世界杯拿到金杯，”巴西人像是发誓那样，“我们中会有人站到这世界顶端，你现在不行了，我要继续走下去。”
听到这话景彦楞了一下，然后他笑了，“你知道我们在场上对吧，说的所有话都会被录下来，也许现在就已经有人开始分析我们的口型了。”
“我是认真的，我要走到世界的顶端。”
“知道了知道了，我相信你是认真的，”景彦拍了拍内马尔的胳膊，“干嘛跟我说这个，类似于中二少年征服世界的誓言吗？”
“因为你看起来很难过，我听到了你的心在哭泣。”
“哈？那算哪门子安慰？”
“是真的。”
“你们巴西人都这样吗，”景彦看着过来握手的大卫-路易斯问，他对这个蓬蓬头印象还不错，“因为h才赢了还是因为赢了所以h？他都要转行去当诗人了。”
“没错这就是巴西人，热情与浪漫的完美结合。”路易斯揽着内马尔的肩膀冲景彦笑，“我想知道，你还有备用的球衣吗，我还没来得及换。”
“当然，上半场的那件还在，去更衣室？”
“好啊！”
内马尔跟着他们一起回去，“j你要回去了吗？”
“当然，输了的人就得滚蛋，”景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然后看着内马尔笑了笑，“别担心我就回去处理点事，然后立刻赶回来，我还要看你站到世界最高不是吗。”
“嗯。”
内马尔转过头看自己的脚尖。
明明就很难过，还要摆一副笑脸，给谁看？
就是难过，他听到了，下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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