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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三是个好人，叶如意拉着板车静静想着。
他本可以直接将她放在官道口，沿着村道走上几里路便到家了，可是他却一直将她送到村道尾，望着跟前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叶如意心底尽是感激。
天寒，村道上没半个人影，叶如意也是松了一口气，不然自己身上穿着的这套绸缎衣裳还真没办法解释。
到了家，叶如意想了想，最终还是去了西屋，换上了自己的衣裳，她去城里卖柴的事儿，一直瞒着叶满仓，他性子直自尊又强，加上又极为传统，若是知道她整日抛头露面的去城里做小贩，甚至挣钱养他，他怕是气出病了。
眼下，若是叶满仓看见她的绸缎衣裳，怕是不好交代。
“爹，娘，小宝，我回来了！”换好了，叶如意这才出西屋门，拉着板车放在墙根底下，没有余柴了，明儿怎么上山砍柴倒成了大问题。
只是……
以往她回家喊一声，娘和小宝总会跑到屋门口迎着，可是今个儿，她都已经到院子里了，却仍不见半个人应，屋门紧闭，只有里屋暖炉上头的土烟囱冒着细微的烟火。
叶满仓身子虚弱，受不得寒，这几日里屋的火炉一直烧着。
“爹，娘？”叶如意走进屋里，扬声叫着。
仍旧无人应声。
“小宝？”叶如意掀开里屋帘子，明显感觉到比外面暖了些许。
可下刻，她却僵了僵。
爹娘都在里屋，小宝都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见她进来，三个人几乎同时抬头望着她，不同的是，娘是担忧，爹似乎是……生气？
“爹，娘，”叶如意心思一顿，却很快扬起一抹笑，伸手从袖口中掏出那些铜板，“瞧，这是我今日挣得钱。”
她这么一说，叶满仓的脸色更青了。
“爹？”叶如意困惑，心底有一丝不安。
“你去哪儿了？”叶满仓盯着她，沉声问着。
叶如意一僵，扭头看了一眼李荷花。
“别看你娘，看着我，告诉我你去哪儿了！”叶满仓看见叶如意望向李荷花，脸色更阴沉了。他这几日终于能微微起身了，今日风大，吹开了窗子，一眼便瞧见立在墙根底下的板车不见了，再一想这几日叶如意整天不在家，心里头自然明白过来！
“爹，我去替你卖柴去了。”叶如意知道叶满仓已经知道了，就算是扯谎，也不过是火上浇油，索性便实话实说。
“你，你还好意思说！”叶满仓气的脸色涨红，“一个女孩子家，在村子里成日走走便算了，哪能去城里头抛头露面，还站在街道上卖东西？你爹就是个死残废，也不用你养！你看哪家愿意娶个成日在外头的女人？”
叶满仓一定极为激动，一连说了一串话，声音都有些哑了。李荷花匆忙给他送上去水杯，想来也是不敢说什么，只怕他再生气，病的更重。
“爹，你别激动。”叶如意顿了顿，“你得治病，咱家还有给你治病的钱，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我说了，我就是残废……”
“你让娘怎么办？”叶如意打断了他，声音扬了扬，“爹，你不能残废，娘身子不好，你若是不养好身子，娘以后得多累？”
果然，一提李荷花，叶满仓的脾气敛了敛：“那你也不该出去抛头露面，往后人怎么看你，怎么看咱老叶家？难不成要人说，咱老叶家靠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养活？”
“爹，”叶如意将他软了语气，知道他听进去了，声音也跟着柔下来，“我是咱家的一份子，是您和娘的女儿，靠我养又怎么了？我乐意养你们呢，你问问他们，不孝子女和养活他们的，他们选哪个？”
理就是这么个理，叶满仓也明了，可就是转不过那个弯来，他当然知道子女孝顺是好事，可……
看叶满仓神色见还尽是不赞同，叶如意缓了缓，知道他担心的还是自己的事儿。深吸一口气，她默默道：“爹，我知道你担心我没人要。”
“……”叶满仓望着她，神色松了松。
叶如意知道自己猜对了，看来得打消爹的顾虑才是：“爹，你大可不用担心，”说到这儿，她微微低头，“其实这几日我出门卖柴，一直有人在帮着我。”
“谁帮着你？”
“……”叶如意心头一紧，最终一咬牙，抬头笑道：“秦御啊！”
“什么？”不仅是叶满仓，便是李荷花都有些诧异，“如意，你说……是那个在栾城开铺子的秦御？黄家的那个……”
“对！他心疼我哩！”叶如意点头，“这几日，一直都是秦御帮着我卖柴，不然，爹您身子骨硬朗，力气又大，都得两日去卖一趟柴，我这小身板，哪禁得起天天几十里路的奔波啊？”
叶如意这么一说，叶满仓也迟疑了，的确，叶如意毕竟只是个女子，身娇体弱的，平日里在家，虽说也做农活，可粗活重活都是他做，这么个小姑娘，哪能禁得起这番折腾？
可心里头却还是觉得怀疑：“那秦御要真帮着你、心疼你，怎么不见他来家里？”那秦御，他的确瞧着不错，若是真和如意说的一般，他也不反对，更何况，他对他们一家有恩，他们家还能嫌他不成？
“爹你这话说的，”叶如意道，“秦御毕竟麦收时才来杏花村，那时还是和黄淑仪提亲，如今这么快再来，村里别人不得说闲话啊？”
这么一说也对，叶满仓心道。可以前还是自家闺女单相思那秦御，如今那秦御怎的就心疼她了？
“爹，你要不信，看这个！”叶如意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往西屋跑去。
“我瞧着如意不像撒谎的样子，”李荷花望着如意的身影，给叶满仓递了口水道着。
“你懂什么。”叶满仓轻哼一声。
“对对对，别人都不懂，就你懂！”李荷花声音紧了几分。
“我可没这么说。”叶满仓神色间有些不自然。
“不过说真的，他爹，我真瞧着那秦御不错，人长得好，性子好，又在城里，”李荷花顿了顿，“咱如意不也喜欢他吗？说不定这事儿真能成！”
“成什么成，八字还没一撇呢……”叶满仓嘀咕一声，没等说完，就被打断了。
叶如意掀开帘子走进来，拿出绸缎衣裳：“爹，我前几日拉板车肩上蹭破了皮，沾了点血，没想到今儿个秦御就发现了，把我接到城里上药，还给我买了这身衣裳。”
绸缎的衣裳，以往也就过年的时候，那黄一平家的闺女黄淑仪穿出来过，可那绸缎瞧着便没光泽，是次等的绸子。
可如意拿的这套衣裳，绸子光泽滑润，又让人瞧着厚重，一看便不便宜。
李荷花摸了摸衣裳，打趣般回头望着叶满仓：“现在怎么样？八字有一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