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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如意当晚给了秋菊二钱银子。
秋菊捧着二钱银子满眼惊喜时，叶如意方才缓缓说出了心中之意，要她往后不用再来了。
秋菊从来机灵，一听叶如意这般说，自然知道今日发生的事儿被她知道了，当下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
叶如意瞧着她磕头的真诚模样，心中真的有所软了，可一想到她在秦御面前编排她时，话里话外那明晃晃的嫉恨，那一点软意也被惊惧取代。
留着这样一个让人瞧不出心思的丫鬟，她总归是吃不好睡不好的。
见她心意已决，秋菊也从地上站起身，却也不似以往那般端着了，直说她犯了七出之罪，帮夫君纳妾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她这般善妒又成日同男人打交道，合该被人唾弃。
撕破了脸，叶如意倒也轻松了些，便直接让在一旁一脸愤愤的姜如风将她赶了出去。
人倒是赶走了，叶如意却有些抑郁起来。
前世今生她都无甚好友，想来是险些和秋菊交了心了，她是真心将她当做妹子看，哪想到竟是这般结果？
一时之间，对与人来往都添了几分抗拒，这几日酒馆的生意便让伙计们忙着，她一直在后院摆弄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终于，这几日闲下来的秦御看不过去了，不知为何，想到她为旁人这般吃不好睡不好，即便那人是女子，他心底也是添了几分烦乱。
这一日，天色倒是分外晴朗，已近午后，秦御看了一眼自清晨便一直紧掩的里屋房门，直接上前敲了两下。
“谁？”叶如意的声音传来，仍旧有些闷闷。
“我。”秦御应得简洁。
“……”里面静默一阵，“有事？”
“听闻今日黄昏到夜间，护城河上有花舟，可有兴致？”秦御询着，心底到底添了几分忐忑。
“……”叶如意更加沉寂了，好久才幽幽传来一声，“还有谁去？”
“你我二人。”
“砰”里屋似有细微的动静，继而一阵脚步声传来，房门被人徐徐打开。
叶如意揉着方才因着震惊而磕到的额头，望着门外的男人：“你我二人？”
“嗯。”秦御垂眸，眼底微松，看来她并非如自己所想那般消沉。
……
事实上，叶如意确实并非消沉，只是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的真心实意被人利用罢了。
可当夜幕降临，她真的出现在护城河的花舟上，眼前只有秦御一人时，心中的烦扰也跟着淡了几分。
今夜是七月十五，月圆之夜，无宵禁。
不远处，有不少花舟随河而飘，上面的灯笼五颜六色，远远望去，煞是好看。
街边上，男男女女相携而过，为这栾城的夜色平添几分暧昧。
叶如意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这般平和有美满的生活，是她前世所不敢想的。
“在想什么？”身侧，不知何时，秦御走了过来。
叶如意微微一顿，扭头望过去，晕红色的灯笼光芒下，衬的秦御脸色尽是柔和，像极了……前世他最后拥着她的模样。
一时之间，她竟有些看呆。
“嗯？”长久未得到回应，秦御扭头，却一眼对上她的目光，心思一颤，可下瞬眉心微蹙。
她在望着他，可为何他却觉得……她似在透过他望着旁人？
“没什么！”叶如意反应过来，匆忙摇首。
秦御眼神深了深，她在逃避，却终究未曾在这个话头上多浪费时间：“不要因着旁人之错而惩罚自己，得不偿失。”声音极淡，却能让人听出话中的关切。
叶如意手一滞，继而笑了出来：“我其实……并非惩罚自己，”说到此，她轻轻一顿，“你不懂，我只是不喜被欺骗、被背叛。”
秋菊日日带着假面与她相处，这般欺骗，太过可怖。
“我懂。”男人声音呢喃。
“什么？”
“我说，我懂。”秦御低声复又道，“那种付出全数信任，却被对方轻易踩在脚下的感觉，那种……被至亲之人伤害的感觉，并不好。”他懂的更加真切，只是，付出的代价也更大。
“……秦御……”叶如意低低唤着他的名字，他鲜少与人交心，即便前世对她上了心，也只说过一句“他的身份注定孤独一生，白首太玄”。
“怎么？可是可怜我？”
“怎会！”叶如意猛地摇首，“你吃穿用度都这般好，哪需人可怜。”只是……心疼。后一句话，她没说。
“呵……”秦御被她的话逗乐了几分，低笑出声，却很快掩去。
“能和我说说你的事吗？”叶如意低声问道，她想了解他，想了解这个只一个神情便让她心疼不已的男人。
秦御被她问的一怔：“你想听什么？”
“你是何人，京城生乱，你分明成了将军为何还被追杀？你……”太多的问题涌在嘴边，可她终究停了话头，因为秦御脸色紧绷起来。
“你到底……在做什么大事？”叶如意终于问了出来，为何前世，通缉他的罪名会是谋逆，难道……他想要的……是，是天下？
那一瞬，叶如意能明显感觉到，在自己问出这话的瞬间，秦御眼底的柔意尽数消失，他仍旧望着她，眼底却再无波无澜。
好久，他缓缓启唇：“一件……”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大事。
可余下的话，终究未说出口，他只将目光移向别处：“平京城之乱，是因为要护这大陈王朝安生，七皇子为人奸佞，若他登位，只会比今上有过之。而我并非愿在朝堂之上为官为将！”
“为何？”叶如意追问。
秦御转眸，深深注视着她的双眸，眼底似有迟疑，终究薄唇微动：“因为，我最恨被人欺骗、背叛。”
说到此句，他的眼底，涌现了太多平日压抑的情感。
他总是沉静的，只有今时，他的情绪外泄，露出似血淋淋的灵魂。
叶如意心中一痛，伸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再无言。
回去途中，秦御已然恢复如常，二人在栾城的繁华街道上静静走着，偶有孩童兴高采烈跑过，年轻男女仍旧浓情蜜意，比之以往，今夜的栾城，添了几抹风情。
“今日，多谢你了。”叶如意静静站在酒馆门口，望着跟前男人。
“本欲替你解忧，倒是听我发牢骚了，”秦御摇首，许是今夜夜风柔和，有些话，原来他尚能说出。
“我倒乐意听这些牢骚，”叶如意笑。
“叶姑娘……”秦御还欲说些什么。
“只今日，唤我如意吧。”叶如意打断了他。
秦御一僵，张了张嘴却半个字发不出。
叶如意眼神一暗：“所以……还是不行吗……”
女人眼底，那般暗淡。
秦御心口一闷：“今夜，好生休息，如意。”说完，飞快转身，走入内庭之内。
留下叶如意一人站在门口，良久唇角微勾，眼底说不出的粲然。抬脚，便欲走进酒馆内。
余光却蓦然一瞥，正望见灯火阑珊处，一个女子静静站在那儿，望着她，身后站着一个丫鬟。
“小姐，我们回吧。”最终，丫鬟轻道。
女子颔首，声音柔婉动听：“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