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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府衙很是热闹。
一大早，府衙门口便已经齐聚了不少周遭的百姓，熙熙攘攘的，将门前的道路围的水泄不通，更有人踮脚朝里面望着，不忘朝周围人打探：“什么事，什么事？”
姜如风三人赶到府衙时，已经被围观的百姓挡的再不能前行一步了，所幸姜如风人高马大，加上周围有人认识他是叶如意酒馆的伙计，自发让出一条路出来。
就这样，三人堪堪挤到人群最前方，一眼便看见那站在府衙中间，穿着一袭水红色裙裾的女子，她的背影孤零零的，却挺的笔直，此刻正静静站在那处，一动不动。
不知多久，府衙的捕快飞快跑了进来，整齐划一的站在两旁，齐声叫了一声“威武”。
栾城知府缓缓从内院走了进来。
叶如意静静抬眸，她只听人说起过，知府刚正不阿，从不徇私舞弊，本以为会是十分刚武周正的一人，却未曾想到，竟会这般……温文尔雅。
约莫三四十岁的模样，身形颀长眉目温和，可一双眼睛却十分有神，犀利望着台下。
陈熙很像他，叶如意想道，二人不愧为父子。
“堂下何人？缘何一大早便进府衙？”陈正一拍惊堂木，门外百姓安静了几分，他才缓缓垂眼，望着站在堂下的女人，她倒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
“大人，”叶如意微微垂眸，干净利落的跪在地上，“民女前来，乃是自首。”
一席话，说的堂外百姓震惊，姜如风满眼复杂，听闻此话，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哦？自首？”陈正缓了缓，“不知这位姑娘犯了何事要来自首？”他倒是鲜少碰见这种案子。
“民女听闻，前不久大人曾派人抓了不少钱民，更有不少人还在逃亡途中，”叶如意微微抿唇，声音仍旧平和，“民女终究夜长梦多，唯有前来自首，方可消弭心中愧疚。”
还有……对秦御的愧疚。
既然已无瓜葛，便再无需被护。
“你是说……”陈正惊讶，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瘦弱女子，瞧她模样也算娇弱，岂会做出那种草莽之事，“你是钱民？”
“是。”叶如意应声。
堂外百姓越发嘈杂，要说钱民他们当然不陌生，平日里穷苦人家若真急等银两用，钱民倒是一个好去处，只是利高些，又是还不上银子，总要被要挟几分。
他们见到的钱民，到多时五大三粗的草莽汉子，哪里想到，叶如意这样一个小小女子，竟然也曾是一名钱民？
“这位姑娘……”陈正刚要说些什么，后院一个小厮却已飞快跑了进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陈正一顿，眼底尽是惊愕，这个女子，就是熙儿口中提及过的叶姑娘？那个凭着自己走出村子，甚至还在栾城立足的女子？更是在麒麟书院门口，准确说出今年秋闱题目的女人？
熙儿提及她时，倒是满眼柔和，和提到其他女子大不相同，他虽为知府，却也不会干涉儿女感情之事，对他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
想不到，这个女人竟还是个钱民？若是这般，他怕是要好生考虑一下了……
一时之间，陈正也不由正色几分：“你说，你是钱民，可有什么证据？”查案讲求证据，自首自然也是这般。
“我认识郑莽，”叶如意徐徐开口，这些话，她早在心中练习数遍，“我的钱，便是交于郑莽替我放出去的，我坐收渔翁之利，可后来，我听闻郑莽被大人抓住投入大牢之内，心中终日惶惶，终再受不得折磨心思，这才前来自首。”
她本可以将李轻水牵扯进来，可上次，李轻水是秦御亲自毁了证据，那么……这件事，便由她始，由她终吧。
陈正皱眉听着叶如意的话，的确，他亲自抓了郑莽，郑莽手底下，过了近十万两的银子，是条大鱼。
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哪里会认识郑莽这号人物？如今听她口中亲自说出，他已经信了几分了。
怕是，这个熙儿口中的叶姑娘，真的和钱民脱不开关系了。
“郑莽当初未曾将你供出，而今你却说自己是钱民，你可知，你这番言论，会受到何等处罚？”陈正看了一眼正窃窃私语的百姓，重新望向叶如意。
“按照大陈律法，我当入大牢一年又三个月。”上一次，陈熙在杏花村用大陈律法为她解围后，她自己也特意去看了大陈律法，自然明白这件事的严重。
若是以往，她犯事极小，本坐三个月大牢便可，可如今戒备森严，她即便自首，却仍旧是不能宽松的。
陈正倒是没想到叶如意竟然明白的这般清楚，微微顿了顿，心里突觉这个女人难怪会让熙儿记住，若是寻常人家，平日里上了府衙腿脚都软了，她倒是心思敏捷的紧。
“既然你都明白，如今又有人证，本官便当将你暂时收押，待询问郑莽一番，若你说的属实，你的刑罚，即日生效。”语毕，陈正一拍惊堂木，算是为今早这桩案子定了调。
“多谢大人。”叶如意垂眸，静静在地上一叩首。
心中，说不上来的感觉，没有惶恐，只是有几分感叹，如此之后，她和秦御，才是真正的两不相欠，秦御……也无须因她受人威胁了。
两名捕快上前，站在叶如意两侧，叶如意缓缓站起身，被那二人压着朝收监处走着。
然，后庭处的窗帘微动，一袭青衫缓缓掀开窗帘走了出来，那人身形颀长，眉目温润，与方才的知府有五六分相似，然模样却更加精致年轻几分。
陈熙。
叶如意脚步僵了僵，随后勾起唇角，对他微微一笑，她到底……让这个友人失望了。
不过状元郎和阶下囚，这个差距似乎越发的大，以后，也不用再为着对他的付出而心中抱歉了。
陈熙一贯温润的神色，此刻却面无表情，他望着她，好久，转身掀开窗帘走入内庭，再没出现。
叶如意顺着捕快的力道，被压着朝一旁走去，府衙门口，被捕快缓缓关上，隔绝了那些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