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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如意最近很不对劲。。
从大牢中出来后，她便一阵很沉默，鲜少言语，有的时候姜如风和小七会同她说说话，却总是被她三两句将话头堵了。
她以往鲜少这样的。
“巷子深”老板娘回来的消息，不知是谁宣扬出去的，这几日“巷子深”的宾客格外的多。
叶如意最初以为自己没事的，她如同以往一般，会帮着客人打酒端菜。可是那些人时不时的眼神盯得她心神难宁。
最终，只站在柜台后，算着账本。
可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那些宾客打量的目光，聚在一切窃窃私语的话，以及是不是瞥她一眼偷笑几分的表情，都让她害怕。
一上午的时间，帐便算错了好几次，若非账房先生提醒，她怕是自己也不知。
最终，当一波又一波客人望着她，眼底明晃晃“看热闹”的心思出现时，她落荒而逃了。
对这个大堂，也充满了排斥。
自此，她便鲜少出现在酒馆内，更多的时候是在柴房，帮着姜如风下厨，烧火。
明明是个老板娘，却将自己当成了伙房丫头。
姜如风提起过，让她回房歇着便好，可她拒绝了。
叶如意自己知道，她不想在人堆里受那些人若有似无的打量，可是更不愿闲下来。
她闲了太长时间了，每一次没有事情做时，便想到在大牢内的那段时光，百无聊赖，整个人如同废了一般。
姜如风见劝不动她，最终也莫可奈何起来。
叶如意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是在出大牢后的第十七日。
那日酒馆的人并不算多，她偶尔在人少时会出来一下。
正直中午时分，门口不知发生了何事，吵吵嚷嚷的，一堆人围着，乌泱泱的。
叶如意站在不远处看着，心中对那人群却是极为抵触，索性便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听着那些人的议论，她也明白了些，大抵是穷困人家想要将女儿卖了，换些银钱，好补贴家用。可那女子却不愿就此嫁人，一再反抗，甚至想要逃离，今日在她这酒馆前被抓住了。
叶如意垂眸，站在酒馆门口，就这么静静望着那些人压着一个小姑娘，看热闹的人太多了，她其实根本看不见小姑娘的模样。
不知怎的，那人群里蓦然一阵骚动，人群散了些。
叶如意只微微抬眸朝里望了一眼，而后身子登时便僵硬了一下，那女子的脸上，绘着一朵杏花，是以朱砂喂食壁虎后，待壁虎通体朱红后凿碎后绘的，唯有圆房后方会消除。
她前世，便被人绘了一朵，那时，李春花也是这般想要将她卖出去，她也逃了，同样和这个小姑娘一般，被抓了回来。
她定定望着那小姑娘，就像望着前世临死前的自己。
“啊——”蓦然一声尖叫。
“别让她跑了！”周围有人高吼着。
叶如意回神，朝前望去，只感觉眼前一暗，一个狼狈的身影已经快步跑到她面前：“救救我，救救我……”她说，声音嘶哑。是那个小姑娘。
叶如意眯了眯眼睛，前世的她，连求救的人都没有。
“救我……”小姑娘仍旧急切说着，伸手，便要抓住她的手，动作殷切。
叶如意身子一僵，脚步几乎下意识般后退一步，避开了那小姑娘的碰触。
小姑娘顿住，眼中的晶亮彻底熄灭，她再没有挣扎，就这样被后面的人压在地上，口中骂骂咧咧的将她的手捆了起来。
叶如意呆呆望着。
真像啊，她想，真像她。
可是她刚刚，亲手回拒了她，她可以救她的，穷苦人家的小姑娘，在那些人的禽兽爹娘眼中，大多是赔钱货，五两银子便可以放弃了。
叶如意垂眸，望着自己的手。
她终于知道了，原来，她不止害怕那些人的目光，甚至还害怕着旁人的碰触。
那些人已经将小姑娘从地上提了起来，寒冬腊月，她看见那小姑娘手上尽是冻疮，一旁，一个老汉模样的人用力给了她一巴掌：“小蹄子，你敢逃……”说完，还要接着打下去。
“够了吗？”女人的声音，淡漠平静。
众人望去，心底一惊，是叶如意。
“老子管自家闺女，关你什么事！”老汉满眼戾气。
“多少银钱，你将她卖了？”叶如意问的平静。
“什么？”
“多少银钱。”
“四两八钱！”
四两八钱，叶如意心底尽是冷意，一条命，就值这些。
拿出五两银子，扔在那老汉怀里。
众人被她此番动作惊到，纷纷望向她，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心底一阵惊慌，叶如意抬头四顾。
“这不是酒馆的老板娘？”
“是啊，听说刚从大牢出来呢……”
“不是还被人退婚过？”
“……”
那么多人的风言风语。
叶如意的呼吸都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方才的小姑娘已经走到她跟前：“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她不断说着，怯怯伸手，想要感谢她。
叶如意猛地将她的手挥开。
小姑娘脸色一白，以为她反悔了，突然便跪在了地上，一遍遍的磕头。
叶如意也呆住了，望了眼跪在自己身前的女子，又看了看四周的人，猛地转身，朝内庭走去。
也是在刚刚，她才发现，她不喜欢被人围观，不喜欢被人碰触，不是因着别人，而是……自己。
她害怕被嫌弃。
李轻水当初见她时，有一句话其实说对了：进了大牢，即便再出来，也是戴罪之身。
这个污点，会伴随她一生一世，洗不掉的。
……
那日救下的小姑娘，叶如意留了下来，姜如风给她安排了活。
有了那小姑娘的帮忙，叶如意更加不愿到酒馆了，有时会去柴房帮忙，有时便在后院劈柴。
那小姑娘很勤快，总是将叶如意的活都抢着干完，不邀功，少言语。
没有活的时候，叶如意便会一遍又一遍的打扫着內寝和外屋，外屋的床榻，那个秦御曾经待过一段时间的床榻，她扔了，扔的时候，姜如风和小七几次三番看向她，相反，她却很是平静。
她的房内，再也没有、也不需要第二个人住进来。
日子便这般一天天过去，时间久了，叶如意也平静了下来，也可以呆在人多的地方了，不再脸色发白浑身不自在，只是依旧不喜欢肢体接触。
她觉得若是一直这般也是极好的，秦御，陈熙，那些不过只是前尘旧梦罢了。
可是，在这日，她正在屋内打扫，便听见小七的声音从酒馆跑到后院，满是激动：“老板娘，你看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