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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如意静静望着屈膝半跪在自己身前的女子。
她永不会忘，曾经在栾城大牢时，李轻水见她的那一次，她穿着好看的裙裾，坐在主座上，等着狱卒将她从大牢内提出来时，眉目间隐隐倨傲的姿态。
甚至每每想来，骨子里便滋生莫名的自卑，如梦魇，而这自卑，扰的她总觉在李轻水面前抬不起头来。
可如今，李轻水为了秦御，为了让她离开，竟放下了骄傲，低下了头。
“叶姑娘？”许是久未听见回应，李轻水终有几分不耐，微微抬眸唤着她。
叶如意回神，并未搀扶她，只淡淡道：“李姑娘起来吧。”
李轻水却一动未动。
叶如意知，她这是在说：她不应她便不起呢。
方才还有些恍惚的心思，眼下却倏地有些平静下来，她缓缓朝一旁走了走，既然李轻水不愿站起来，她也不会站在她跟前承受她这个大礼：“李姑娘为何不去求秦御呢？”她的声音很是平淡。
从一开始，若是秦御不愿娶她，以秦御的权势，她还能真的强硬嫁给他不成？
李轻水脸色微变，轻咬朱唇：“叶姑娘当知，秦大哥对你……心有愧疚。”
愧疚……
叶如意心口一紧，下瞬竟勾唇笑了出来：“李姑娘这是何意？”
“当初，叶姑娘所历经之事，我亦有所耳闻……”李轻水说的迟疑。
当初……
叶如意本垂落在身侧的手一僵，好久才徐徐问道：“何事？我给秦御下药一事？还是与秦御有了一夜之欢一事？”
李轻水没想到她竟这般直白，脸色一红：“叶姑娘，秦大哥为人素来正直，他会娶你，我并不诧异。可是……这真的是叶姑娘想要的吗？靠着一个男人的愧疚……”
“你怎知这不是我想要的？也许我想要的就是荣华富贵呢？”叶如意打断了她，语速极快。
李轻水诧异抬眸。
“如今秦御是王爷，他更是应了我，嫁与他后，我便是王妃，高高在上的王妃，试问天下女子谁不想当？不管他娶我是因为什么，责任也好，愧疚也罢，他终是娶了我，不是吗？”叶如意的声音，终添了几分喑哑。
李轻水怔怔望着她，下瞬，目光却绕过她，落在了她的身后，随后不着痕迹的站起身。
叶如意一顿。
“叶姑娘，”身后，秦三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自在，“抱歉，未曾敲门便进来了，酒馆那边，我已知会姜如风，只是听闻叶姑娘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前来探望一番……”
“只是有些头痛罢了，现下好多了，多谢秦三大哥关心，”叶如意勉强笑了笑。
“嗯，”秦三点点头，目光落在桌上包裹的金银首饰时一怔，继而缓缓望向李轻水，“李姑娘怎会突然前来？”
李轻水脸色有些青白，却仍旧故作镇定：“只是同叶姑娘叙叙旧罢了。”
“那如今……”秦三说的含蓄。
“旧已叙完，”李轻水勉强点头，“我正要离开。”
秦三颔首：“我刚巧也要出去，便送李姑娘一程。”话落，人已侧身立于一旁，做出“请”的姿态。
李轻水神色微有不甘，她努力接近示好秦御周遭之人，可这些人对她均是有礼模样，始终近不得半分，而如今，秦三的姿态明显是偏向叶如意的。
她有何处比不上叶如意？
可此话终究说不得，李轻水目光飞快自桌上那丝绸包裹上一扫而过，对叶如意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直到房门关上，叶如意原本挺直的腰身方才徐徐松懈，有些佝偻。
她勉强轻呼出一口气，转眸看向桌上的包裹，许久缓缓伸手，轻轻抚摸着那些看来便极为名贵的珠宝首饰，还有那一厚叠银票。
珠宝是她从未见过的珠宝，这般多银钱她亦从未见过，李轻水说的谦虚了，这些……何止她下半生，便是几辈子，怕是都花不完。
李轻水没有拿走它，她也没有将包裹收拾了还给李轻水。
也许……她心底亦知，她想要的，从不是愧疚或是责任吧。
将包裹重新系起，放在一旁，叶如意静静坐在屋内。
一人，一壶茶，直到翠儿进来点上一盏烛火，叶如意方才察觉到夜色竟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
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翠儿的声音响起：“叶姑娘，王爷驾到……”
话并未说完，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
叶如意习惯了烛火的眼睛，望向门口一片昏暗时，有一瞬竟什么都看不清，好一会儿才勉强适应过来。
秦御竟还穿着蟒服，想来是连衣裳都没换便过来了，他身形本就高大，穿着那蟒服也只衬的他越发英俊。
叶如意疑惑：“怎么了？”
秦御神色微凝，今日方才回府，便看见秦三在王府门口守着，神色明显不对，上前询问方才知，白日里，李轻水来了。
心中隐隐焦急，竟是连蟒服都忘了换下，便匆忙到了后院，如今见她神色平静，心底这才轻松了几分，余光却蓦然瞥到一旁的包裹。
丝绸缎子面的包裹，他从未在她房中看见过，目光不觉一紧：“那是何物？”他沉声问道。
叶如意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微微一愣，而后笑开，只是双眼微眯，没有半分笑意：“今日李姑娘来了，给我送了些稀罕玩意儿。”
秦御眉心紧皱，他紧盯着女人的笑脸，只觉得分外刺目，他不喜她这般笑：“什么稀罕玩意儿？”他复又开口问道。
“金银珠宝啊。”叶如意眼睛弯如月牙，“我以前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首饰，也没见过这般多银两呢……”
“是吗……”秦御声音如低喃，下瞬她猛地抬头，死死盯紧了她，“她为何给你这些？”
叶如意迎着他的目光：“李姑娘想让我离开京城啊。”
此话一出，秦御神色骤紧：“离开……咳咳……”他本欲说些什么，却不知为何，脸色微白，身形摇晃了下，咳了几声方才问，“你收下了？”
叶如意望着包裹，并未言语。
然下刻，眼前蟒服一闪，秦御已经上前，抓过包裹，转身便朝门口走去，大步流星。
身后，秦三眼神复杂望了眼叶如意，同样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