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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御走了。
叶如意一手轻轻摩挲着面前的酒杯，怔忡半晌。
他终究没能陪她一整日，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不知多久，翠儿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轻手轻脚走到石桌前，声音小心翼翼：“叶姑娘，您没事吧？”
叶如意蓦然回神，抬眸望她一眼，继而摇摇头笑道：“无事，就是要麻烦你，将这处收拾一番了。”
“叶姑娘客气了，这本就是奴婢该做的。”翠儿忙道。
叶如意再未多说，只缓缓起身，腾出这处地界。
天色渐渐暗了，她回到里屋，并未掌灯，只轻轻坐在黑暗里，一个人孤零零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还是翠儿点上了蜡烛，又送来了晚食。
叶如意并未推脱，安静吃了饭食，又和翠儿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直到夜色深沉，她才挥挥手让翠儿早些去休息。
翠儿行李便欲退下。
“翠儿……”只是，在翠儿行至门口处时，叶如意终未能忍住，开口唤住了他。
“叶姑娘，您还有别的吩咐？”翠儿转身，不解问道。
叶如意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勾起唇角安静笑了笑：“往后，好好照顾自个儿。”
“叶姑娘这是何意？”翠儿打趣，“不知情的，还以为您明个儿便不在了呢。”
“噗……”叶如意笑出声，“我怎会不在呢……”说着，声音却低了下来，似自言自语一般，“我怎会……不在呢……”
“叶姑娘？”
“天色不早了，快去歇着吧。”叶如意挥挥手。
这一次，翠儿终于彻底离去了。
叶如意缓缓起身，从一旁的衣箱深处，找出了当初来京城时穿的那一身青色麻衣，入王府以来，府中给她备着的，从来都是绸缎布料的衣裳，穿这麻衣，倒是初次。
又小心翼翼将翠儿拿来的白色裙裾包裹起来，放在床上，这不是她的，这名贵的绸子，她也配不起。
翻出首饰盒，只拿了当初从栾城带来的木钗，目光却在触及到一旁精致的珠钗时怔住。
这珠钗，还是秦御送给她的，他送她此物时，她恍惚中好像看见了前世的秦御，一样的别扭，一样的害羞。
那珠钗上的明珠不小，盈盈泛着光芒，一瞧便极为名贵。
心中踟蹰，最终却还是将珠钗拿了出来。
又找到了当初的钱袋，里面尚有几两银子。
足够了。
叶如意静静坐在板凳上，看着夜色越发深，一片死寂，她方才起身，小心翼翼朝院落外走去。
翠儿睡得沉，并未吵醒她。
叶如意很顺利便到了院落外，却刚要小心走到前院时，一旁陡然传来几声轻呵：“什么人？”
叶如意身躯一颤，拿着包裹的手僵住，徐徐转身。却在看清身后众人时一愣，她这后院的守卫素来只有六位，今日，竟多了二十余人。
“各位守卫大哥今夜还要巡夜？”叶如意声音极为镇定，只是隐藏在袖子中的手，不自觉紧攥。
“是叶姑娘？”领头的守卫一惊，继而垂眸，“如今天色已晚，叶姑娘要去往何处？”
叶如意声音依旧从容：“去找你们王爷，你们要陪着吗？”
“属下不敢。”守卫匆忙垂首，“只是，王爷有令，叶姑娘没事尽量不要走出后院……”今日的王爷比平日要令人胆战心惊，直接为后院守卫添了几十人。
“我只身一人出来，还能插翅膀逃走吗？”叶如意无奈。
“叶姑娘话是这般说……”守卫顿了顿，事实上，在看见叶姑娘只身出来时，便也猜到她也走不远，毕竟如今夜深，叶姑娘又是一介女子，能去往何处，只是余光却瞥到叶如意腰间钱袋上，“叶姑娘不妨先让属下保管着钱袋，待您回来再还给您？”
一个女子，夜深还没有银钱，总归是跑不远的。
叶如意一顿，一手摩挲了下钱袋，里面只有几两银子，不多，却足够她租辆马车了，可看着眼前不放行的守卫，她最终解下钱袋，轻轻道：“守卫大哥有心了。”
守卫让开道路：“叶姑娘，请。”
叶如意对那些人颔首笑了笑，转身朝着前院走着。
她也并未对那些人撒谎，她来到了秦御书房外的那棵歪脖子树下，站在那儿，抬头看着秦御书房依旧亮着烛火，偶尔能看见他的身影倒映在窗上。
白日里，他们二人喝了两坛酒，他没有醉，她也没有。
所以他还能意识清醒的处理那些朝堂上的大事。
所以她也能意识清醒的做出自己的选择。
“保重吧。”她无声低喃，转身快步朝着一旁跑去，歪脖子树旁边不远处，有一个半人高的小门，这是她早就发现的，也许是狗洞吧，但足够她出去了。
今夜，无星无月。
丑时的京城，一个穿着青色麻衣的女人，只身一人静静在空无一人的石板街上走着。
一片漆黑。
原来，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叶如意忍不住眯着眼睛，停下脚步，回首打量着黑暗中的王府，这真的是她住过最气派的府邸了，只是可惜，她福薄，配不上这里。
蓦然，她隐隐约约听见王府里传来阵阵脚步声，心中一紧。
叶如意知道，一旦那些守卫察觉到自己并未去前院秦御的书房，便察觉到自己说谎了，再来不及悲戚，她飞快转身，沿着街角走着。
她本打算租一辆候在路口的马车，可钱袋没了，她身上除了些许文钱，便只有那一个珠钗了。
不远处，一个典当行前静静亮着一盏红灯笼，在暗夜里极为显眼。
叶如意站在不远处，打量着那个大大的“当”字，这个珠钗，其实足够她后半生吃喝不愁，荣华富贵。
可是……
叶如意紧攥着珠钗，哪怕如今终于下定决心离开，却终究还是……舍不得。
最终黯然转身，沿着一旁漆黑的窄巷走着，唯有萎靡的脚步声一下下响起，下瞬，脚步声陡然停止，叶如意缓缓抬头，似是想到什么，倏地改变方向，脚步飞快。
片刻后，余府门口。
叶如意看着余府门口的护院，最终上前，理所应当的被拦了下来：“什么人？”
“二位，我想见余非迟余公子。”叶如意勉强笑道。
“公子还在休息，再者道，你是何人？”那人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麻衣，不免添了几分不屑。
叶如意一怔，轻咬朱唇，声音低了几分：“麻烦二位进去通报一声，便说……他还曾欠我一个条件。”上次，她应下陪他参加葬礼，他答应的条件。
“你说，我们公子欠你条件？”那护院却似听见笑话般，“公子自小锦衣玉食，岂会……”
话没说完，便被身边人拉了拉，那人是说了些什么，护院扭头打量着叶如意，的确像，很像当初老爷去世，公子身边的女子……
“你且等着，待我进去通报公子一番。”那护院最终换了口风，转身朝府邸里面跑去。
如今夜色深沉，护院心中更加忐忑，当初公子还只是个名满京城的纨绔公子，谁能想到他能将偌大的余家打理的井井有条？甚至官场人见了余家都要给几分薄面。
自己这么晚了去打扰，不知会不会受惩戒……
思索间，他却已来到公子房门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果真无动静。
护院大着胆子，又重重敲了几下。
“谁？”里面一人声音沙哑传来。
“公子，府外有人想要见您，说是……”
“让他滚。”护院话还未说完，便已被人打断。
公子果真生气了，护院匆忙应是，低声嘀咕：“我就说公子事务繁忙，岂会记得那叶姓女子……”话落便欲离开。
“吱——”身后紫檀木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一人只穿着一袭松垮垮的里衣站在门口，眉目间带着几分风流。
“你方才，说谁在府外想见本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