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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非迟从未想到,再见到秦御,他竟会变成这番模样。
前不久那一场城门分别,他望着秦御虽然面容憔悴,可腰背挺拔,仍难掩其朗月清风的俊挺。
可今日,他形容苍白,整个人比那日瘦削良多,瘦骨突兀,唇上一道刺眼的红痕,看来像是虚弱所致,虽仍穿着一袭黑衣,长发却不似以往齐整,微有凌乱。许是久未休息好之故,他的眼中尽显疲惫。
即便是看见他来,他都神色无波,如死水一般。
余非迟打量他太过出神,以至神色怔然,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终是一旁守卫唤了一声“余公子”,方才将他神志唤回。
他垂首:“参见王爷。”
秦御望着他,便是声音都死寂:“有事?”嗓音沙哑。
余非迟顿了顿:“草民以为,王爷也当有事找草民。”他直起身子,静静望向秦御身后的主屋。
隐约间,只望见一个紫檀棺木的一角。
秦御察觉到他的目光,动了动身子,转身径自关上了门,挡住了他的视线:“你私自放走本王的人,余公子是想要本王追究你的罪名吗?”
“王爷会吗?”余非迟反问。
秦御身躯微凝,他知,叶如意感激余非迟收留了她。否则,素来知晓男女有别的她,绝不会在离去之际,主动给余非迟一个拥抱。
“来人,”秦御的心口一紧,有些事,他不能想,因为想了,脑海中那庞大的情感裹挟着复杂的记忆,会轻易将他吞噬,“送余公子离……”
“是叶如意曾让我来找王爷的!”余非迟陡然作声,打断了秦御。
秦御的声音也果真戛然而止,他怔怔望着余非迟,良久才照到自己的声音,分外艰涩:“她……说了什么?”
这段时日,很少人敢在她面前提及“叶如意”三字了,如今听来,他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曾提及过他吗?是好是坏?是否还有话要嘱托?
余非迟看着秦御眼底隐约迸射出几丝亮光,心底长叹一声,徐徐道:“王爷是成大事者,余某不过一介商贾,但侥幸手底小有财富,只是终究是福也是祸,财高同样会震主。余某本不愿掺和那些朝政大事,可有人却对王爷很有信心……”
话至此,他看着秦御眼中的亮光逐渐熄灭,隐入一片漆黑之中。
朝政大事。
她离开之前,说的竟是这些。
秦御手不觉一紧,下瞬却又颓然松开。是啊,她定然觉得,在他心中,朝政大事比她重要,她岂会……留些体己话与他?
“王爷,她让我择您。”余非迟声音沉沉道出。
果然这般。
秦御望着余非迟,好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只觉喉咙处似有什么堵住一般。她走便走了,却为何……还这般助他?
“今日,草民看来,王爷倒是有负她的信任了,”余非迟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望着秦御,“听闻王爷已数日未曾上朝,便是朝堂之事都鲜少理会,也让草民开始怀疑,选择您是不是正确的!”
正确?
秦御闻言,竟只觉好笑,何谓正确,何谓错误?他若真的正确,如今,岂会让她如今再无呼吸?
“余公子说的有理……”秦御垂眸,声音添了浓重的疲惫,“我确不是正确的选择,还请余公子择良木而栖。”
她要余非迟帮他,他偏不要,他要她不能安生,要她即便到了地底下,都要担忧着他。
“王爷这是何意?”余非迟大惊,“王爷可知,而今形势,您以为是您说退便能退的?”
当今形势……
秦御闻言,眼底却只生了几分自嘲,竟觉得自己长久追求的大事,竟分外无趣。
许是看出他心之所向,余非迟眉心紧皱,这绝非……她想看见的。
良久,他静静补充一句:“叶如意定也不愿见王爷这般颓靡,以至前功尽弃。”
此话一落,本怔忡的秦御,眼神果真动容了几分,可不过片刻,他却冷笑出声:“她走便走了,便是不愿看本王颓靡又如何?”说到此处,他的声音竟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有本事,她便从地底下钻出来,亲自控诉本王!”
而不是,只孤零零的躺在灵柩中,再静默不言。
余非迟呆呆看着此刻秦御的神色,有一瞬他竟觉得……秦御像是要随叶如意去了般。
“她不愿见你这般,”余非迟声音徐徐响起。
秦御本混乱的双眸定住。
“她希望你好生活着,”余非迟顿了顿,半眯双眼,垂眸望着地面,“她说,你有抱负,你本就是成大事者,她对你极有信心。她说,她最爱看你壮志酬筹的模样,那般认真……”
他说了很多。
秦御便静静听着,听到最后,心中罕有的宁静。
她终究是牵挂他的吧。
“……她还托我转告你一句话,”余非迟似已说到尾声,他抬眸看着秦御,“她说,‘她不愿再害你一次了’。”
秦御闻言,猛地抬眸:“这是何意?”
“什么?”余非迟不解。
“不愿‘再’害我一次……”秦御声音一梗,却再说不下去了。
余非迟仍旧困惑,于他,不过是转述那个女人的一番话罢了:“王爷……”
秦御却再不言语,他……似乎明白了那句话是何意。
那个梦境,他抱着她葬身火海的梦境,叶如意真的经历过。她以为是她害了他。
心口蓦然一痛,竟是周遭任何都听不进去了。
“王爷,王爷……”余非迟仍在低低唤着她。
“余公子有何条件?”秦御猛地抬眼,声音蓦地凌厉许多。
“什么?”余非迟竟被他的转变惊到。
“余公子说,她让你选择本王,不知余公子有何条件?”秦御复又重复一遍,仿佛方才的颓然只是昙花一现般。
她不愿害他,那他……又怎么忍心让她泉下仍在忧心?
余非迟目光终由起初的诧异与惋惜,变为尊重。他终于理解叶如意那句“他有能力”是何意了。
“余家为首富,可终究财高震主。太子为人狭隘,即便余家助他,想必他得权后,势必会拿余家开刀,巩固其地位。所以,王爷,”余非迟顿了顿,“余家可散多数家财,助王爷粮草数十万担,兵饷八十万两,只换余家安生。”
余家安生。
秦御目光沉沉望着他,良久:“本王应你。”
余非迟松了一口气,他自然知道,秦御是言出必行之人,可下刻,他似又想到什么:“王爷大事若成,余家会举家迁往江南,还请王爷予以出城文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