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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响起,陈澈的脸上落下重重的一巴掌。
陈宁气得浑身发抖,连同着甩给陈澈的那一耳光似乎是用足了浑身的力气。只是这一巴掌打了过去,看着陈澈偏过头侧脸上落下的清晰的巴掌印,红印子像是扎在的她的心上,疼的她一时间喘不过气。
陈宁震惊的看着自己落在半空中僵硬的手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亲手打了他。
陈澈是她唯一的儿子,是她唯一的亲人,更是她从未舍得打过骂过的孩子,更不要提陈澈往年陪同她一起吃过的那些苦,遭受的那些旁人的白眼,陈宁怎么都没有想过自己会亲手挥出去这一巴掌。
陈澈打小就听话懂事的厉害,可如今,他们母子也会因为陆家的这些沉重的事情压得喘不过气。
陈宁是后悔的,她声音颤抖着的轻声道,“阿澈……”
而遭到自己母亲亲手打来的这一巴掌的陈澈呢?
只觉得遭到耳光的侧脸火辣辣的疼,肉体上的疼痛暂且令他倍觉无所谓,可心上却如同遭到了重击一般压抑的他喘不过气。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曾经那个心比天高爱恨分明的母亲,原来也会因为陆建国这样的男人唯唯诺诺卑微至此,哪怕是遭遇着对方无休止的打骂,甚至是也可以为了这样的男人丢给自己一巴掌。
陈澈先是愣了愣,听着这句小心翼翼充满歉意的阿澈,他突然笑了一下。
扭过头,陈澈平静的看着陈宁说道,“陈宁,你说你怎么就被这个男人洗脑的这么厉害呢?好好的日子不能过,非要陪伴着这个烂人身边吃苦挨打一辈子吗?”
那声‘陈宁’充满了冷意,陈宁错愕的盯着自己面容平静的儿子,只听着对方突然这样的称呼着自己,她身子不由得一颤随后歪倒在一边。
她垂下头,良久才语气哽咽道,“他不过是狠心了点,其实他对咱们母子,还算是不错的。”
说着,大概觉得这番话太过于可笑,陈宁自己由不得沉默了一阵子。只是被陆建国恶狠狠的打了一顿,陈宁只觉得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连同着骨子内充斥着的酸胀感,惹得她不由得一蹙眉。
良久,她突然轻声道,“阿澈,你可能不会明白我们那代人的感情,所以你也不会明白我对着你父亲怀有怎样的情义和亏欠。”
陈澈突然嗤笑道,“是,我是不懂,任凭一个活生生好端端的人,随便一个有血有肉有骨气的人,都不会卑微的在陆建国的脚底下没尊严的讨饭吃。”
说着,陈澈的视线落在陈宁的身上,瞧着她垂眸歪倒在一边,陈澈摇了摇头很是茫然道,“我不懂,我是真的不懂。如果说你当年带着我觉得生活辛苦,觉得为了我的上学和户口问题不得不求着陆建国认回我,那么在陆建国给我摆平一切后我们就该立刻滚蛋。你为什么还要赖在他的身边,你挨打挨骂还不够吗!”
闻言,陈宁的身子一颤,只是她垂着头不动声色不言一句,不知在想着什么。
而陈澈呢,他不死心的追问道,“从小到大我遭遇了他多少的白眼你作为母亲不是不知道,好,那些事情我都可以忍受,因为我无所谓,我想我妈的生活尽可能的过的安稳点。可结果呢?他这些年对待你的不好我全都看在眼中,如果说你是堂堂陆氏集团陆建国的妻子,可你过的还不如陆家下面负责打扫卫生的佣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了什么?”
听着陈澈在那声声控诉着陆建国的种种行为,陈宁缓慢的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红了眼睛的儿子,只觉得心中颤抖愧疚的厉害。
她很想抬手摸摸自己儿子被打通红的侧脸,望着那个自己烙上去的巴掌印,陈宁只觉得分外刺目。
陈澈自然是不知道陈宁内心处处的种种苦楚,他只是不明不白这些年内为什么要死守着这个没有任何温暖爱意的陆家。只觉得这个家中冷冰冰的充满了漠然,毫无家庭亲情温暖的日子他真的觉得彻头彻尾的扭曲。
“哪怕是对于我找陆建国讨要我应得的那份家产,您也是告诉我不要碰、不要妄想、不要试图争取不是自己该得到的东西。”说着,陈澈冷笑了一声,“什么叫做我不该想不该念?哪怕我姓陈我也是他陆家的骨血,我凭什么不能争取!”
“从小到大,您总是劝告着我小心做人小心生活,可你从没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委委屈屈的过日子。你总是告诫着我,说我们对不起陆建国、对不起陆思珩、对不起陆思珩的母亲,行,我可以认为我的出现打扰了陆思珩母子两个该有的平静生活,可造成这些恶果错事的他陆建国也有份,他凭什么可以过的这么坦荡无羞耻!”
提及这些,陈澈大抵是恨极了那些窝囊的日子。他虽然一字一句说的分外平静,可是那隐忍着恨意的表情还是惹得陈宁不由得眼皮子一跳。
陈宁只觉得自己对不住陈澈,让他从小到大没有遭受到什么温暖,可是陈宁当下听着陈澈控诉着陆建国的种种,她突然开口制止着。
“阿澈!”陈宁的语气很急,但语气更多的是无奈,神色更是悲哀。
原本保养极好的她此时像是衰老了十岁般,神色甚是疲惫。于是陈宁沉沉的一深呼吸,她沉声的摇着头叹息着,“阿澄,你不能怪你的父亲,若是有一天你拥有着他那般的野心和成绩,如果有一天你会坐到他的那个位子上,在那个高度你就会知道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这都是借口。”陈澈面无表情的反驳着,“我这辈子都不会变成那样的人,人活成他这么冷漠无情的样子,还有什么意义。”
“你还是不懂。”陈宁摇摇头,泪眼模糊的她勾了勾嘴角,眼中心里满是悲哀。
“如果。”陈宁说道,“如果没有我的意外怀孕,如果不是我凭借一己私心想要留下你,如果我不是自以为是的觉得作为单亲妈妈也可以好好的拉扯抚养起一个孩子,如果不是在那小镇子内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拉着你去见他。”
“陆建国……”眼角处的泪水突然落下,念着过去男人的高大神鹰,陈宁哽咽道,“他过去也是个很好的人啊,他只是不知道你的存在,他只是没有办法在回头……”
回想着那些困苦的过去,陈宁的眼中突然亮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亮了那么一下,随后像是万千光芒都落幕了般的黯淡了下去,合着脸上的沉寂,看上去如同死灰一片毫无生机。
说着,陈宁像是挣扎着突然坐直了身子,她一把拉过陈澈的手,只觉得对方掌心冰冷异常,冷的她不由得一打寒颤。
可冰冷的不仅仅是陈澈一个人,冷的,还有眼前这个浑身伤痕分外狼狈的女人。陈澈反手握住陈宁的双手,他焦急着的想要反驳着什么,却被陈宁开口打断掉。
陈宁紧紧的盯着陈澈的面容,“阿澈,我说了很多次,他只是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他只是没有想到我会那么自私的让他做了父亲。他已经结婚了,从始至终最开始错的只是我一个人。”
“妈!”陈澈是真的急了,“你为什么还在维护着他!就算你觉得错事过多在于你的身上,那他陆建国就可以这些年内不把你当人看?”
听着陈澈的呛声,陈宁突然不吭声了。她坐在那,像是被人重重的反打了一巴掌般的无力,陈宁此时的脸色很是难看不已。
“可是没有我,他如今的日子,会过的更加好过。”陈宁摇了摇头,叹息着,“你不知道他多爱那个女人,你不知道他多珍惜着那个家。”
只觉得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陈澈分外不可以的冷笑道,“醒醒吧,他爱陆思珩的母亲?如果他真的珍惜那个家、真的珍惜着那个女人,又怎么会拉着我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招呼都不打的将我扯了过去,陆建国真的有重视过大家的心意吗!”
“别找借口了!”陈澈死死的握着陈宁的双手,“如果他真的爱他们,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搬家离开去了其他小城市生活,又怎么会在那个女人病重去世那么久后都不曾亲身出面探望追忆过!爱不爱的,对他陆建国而言,眼前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醒醒吧,只有你还在这样偏袒着他,比起你在这里自顾自的胡乱洗脑,不如真的走出这个虚假如同牢笼般的家里,听听外面的人是怎么评价陆建国这个人渣的!”
说着,陈澈不免哽咽起来,连他都可怜不已的望着自己的母亲,只觉得对方傻的令人扎心。
“是我。”
脸上神色哀怨的陈宁突然开口道,“是我,是我死缠着逼迫他不要出面的,是我,让他错过那个女人的最后一面,是我让他至今抱憾终身,是我令他心中万般愧疚悔恨不已!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做的!”
像是嘶吼着的追忆起往事,陈宁情绪颇为激动的在那死命的扯着陈澈的双手面色狰狞着。她像是真的压抑太久,此时想着把所有事情全盘托出的当下,痛苦和愧疚狠狠的拉扯着她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压抑的她喘不过气。
除去平时的端庄温婉,此时的陈宁情绪很是癫狂不已的咬牙低吼着,“是我,是我当年使出浑身解数拖着他不让他去见那对母子,是我眼睁睁看着她带着孩子负气离开萌生了想要登堂入室取而代之的念头,是我背着陆建国跑到那个女人面前打击着她全部的信念,是我毁了她最后一丝挣扎着求生的稻草,是我逼死了她!”
“哪怕我只想让她知难而退,哪怕我只想着打压着她令她自行解除婚姻关系离开陆建国的身边,哪怕我只是想自私的想要占有着这个再也不爱我的男人!”
陈宁很是痛苦的抓紧了陈澈的手,力气的大的,连同着指甲都陷进对方的皮肉中。可陈宁像是疯了般的深陷着巨大的痛楚内,妄想着一吐而快从而挣扎重生。
摇了摇头,眼中布满内疚神色的陈宁沉声哽咽道,“可我没有想到的是,她有精神疾病,她有抑郁症,她抗不下这一切!”
“哪怕不是我亲手杀死她的,可我却是逼死她的罪魁祸首,阿澈,这跟我亲手断了对方绝路逼死她没有任何区别!”
她声音尖锐不已,刺得陈澈耳朵生疼。内心受到巨大冲击力的陈澈错愕的盯着情绪癫狂的陈宁,从小到大从来不曾知道这些过往的陈澈当下分外震惊不已。
他以为,记忆中那个哪怕自己节衣缩食也不会亏待着自己分外伟大坚强的母亲,那个温柔教着自己不要去恨、不要去怨、不要去憎恶这个世界的女人,那个会教育着自己怀有大志争取为国付出一分力量的女人,那个会声声告诉着自己要善待弟弟要用爱和善意去拥抱别人的人,居然会做出些事情。
他从不知道,自己向来视作标榜的人,原来也有着自己不曾知道的罪恶。
一时间仿若所有信念崩塌,陈澈呆愣愣的看着眼前满脸泪痕的母亲,看着对方眼角处增生着的眼尾纹,像是把过往岁月刻在脸上彰显着无比笑意嘲讽的存在。
他视如伟大般的母亲,信念的存在,在这一刻,全部崩塌消失的烟消雾散。
可陈澈终究是不死心的,他张了张嘴,语气嘶哑不已道,“妈……”
大概是觉得喉咙发紧的厉害,停顿了一下,陈澈突然笑了一下,“妈,你骗我的,是不是?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听话,觉得我和陆建国对着干,你觉得我伤了你的心,所以你才这么讲来骗我的?”
陈宁慢慢的扭过头,看着陈澈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她先是摇了摇头,语气充满了无限悔恨歉意的沉声说道,“阿澈,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我也不是一个好母亲。我爱着他的时候他已经不爱我了,陆建国太太的这个位子对于当时的我而言充满了太大的*性,我妄想着一切都可以扭转乾坤,却忘了不爱才是最大的原罪。”
“不爱了,所以哪怕他娶一个病人,也不愿意正眼瞧我一眼。”陈宁低下头,幽幽叹息着,“陆建国对我这般,完全是我自作自受怪不得谁,我怨不得谁,我也不该去怨。只是我对不起你,连同着我所有的愧疚牵连着你过得这般不幸福。”
“阿澈,我不是一个好母亲,连累你了。”
这一刻,原本痴心妄想着都是虚假的陈澈,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彻底跌落谷底,再也挣扎的无法起身。
他完全感受不到手上被陈宁死命拉扯着传来的疼痛感,陈澈愕然明了为什么从小到大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要好好对待陆思珩,不要去怨恨这个家所存在一切,不要试图争夺这个家中的一分一毫,要谨言甚微,要卑膝活着。
他甚至是明白陆建国声声叫骂着此生都不会认同自己的狠戾,明白那句陆家只会承认陆思珩这唯一的一个孩子的决绝。
因为,他们本就是没有底气的,他们本就是罪恶的源头,他们是遗憾决绝充满着歉意的结局。
他果然是个可笑的存在,回顾过往延续至今,他背负着两个家庭的无限愧疚。
这一刻,陈澈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