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貅宝也不知道甄士隐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又或许, 甄士隐自认为不是对手, 就见他沉默片刻后,飘飘而去。
当真合了一句话,来也匆匆, 去也匆匆。
贾赦伸长脖子望甄士隐的背影,“就这么跑了?看他刚来时的模样,我还以为他要掀起一番风浪来呢!”
“他倒是想, 但有那个本事么?”貅宝从果盘里拿起一块红色果肉。
“也是。”贾赦点点头,“连癞头和尚与跛足道士都不是你的对手,甄士隐才修炼几年,再冥顽不灵继续找你的麻烦, 他就只能去跟那两个人团聚了。”
“……”貅宝又拿起一块绿色果肉咬了一口。
其实更重要的是,癞头和尚与跛足道士在这世间横行多年,恐怕除了警幻以外, 压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即使知道她不是邢氏, 也知道她不是普通人, 他二人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估计癞头和尚与跛足道士以为,他们只要挥一挥手,她这个占据邢氏的‘妖孽’便会灰飞烟灭。他们对自己都太过有信心, 若遇到的是小妖小鬼还好,可若遇到硬茬, 最后一败涂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甄士隐却不同, 他才刚修道没有几年, 对许多事情都了解不足,行事自不会如癞头和尚与跛足道士那般随心所欲。况且他又是个聪明的,肯定不会做以卵击石的蠢事。
不过,有人却认不清楚形势。很快,京城就有了传闻,说薛蟠要纳甄英莲为姨娘,而封氏已经答应了,不日,就会有轿子把甄英莲抬进薛家。
封氏从相熟的婆子口中得知后,气的直哭,大骂薛王氏凭空捏造,故意败坏甄英莲的名声。甄英莲也暗自垂泪,不知所措。
貅宝知道后,也觉得薛王氏太狠了,做的太过分了。得亏封氏的性子软,若换成是王熙凤,估计拿起两把菜刀就冲进薛家打砸抢了。
甄英莲连薛蟠的妻子都不愿意做,又岂会当他的姨娘。姨娘是什么,连主子都算不上,生了儿女都不能被叫一声娘,说到底就是个玩意儿。薛王氏这般说,可谓把甄英莲贬低到了泥土里,对甄英莲的名声有很大的影响。如果是妻子也就罢了,但她却强调是姨娘,日后大家伙一想起甄英莲,极有可能就会想到姨娘。到时候人们就会说,薛家原本打算让这姑娘做姨娘呢……然后在相看儿媳妇的时候,自然不会考虑到她。最后,甄英莲嫁不出去,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削发为尼,要么嫁给薛蟠做姨娘——
毒,这招实在太毒了。
张氏气的浑身直发抖,“真不是个东西,她这是想逼死英莲吗!?如此胡说八道,她不知道名声对一个姑娘家有多重要!?”
肯定知道。就是因为太清楚了,所以薛王氏才会用这种方法逼迫甄英莲嫁给薛蟠。
貅宝猜测薛王氏应该急了。本来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却接连出状况,不仅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而且甄士隐这个最能帮上忙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薛王氏找不到甄士隐,但甄士隐告诉她的——薛蟠唯一的子嗣是从甄英莲肚子里爬出来的,却牢牢的被她记在了心里。薛王氏应该怕甄士隐说的是真的,而封氏又不同意甄英莲嫁进薛家,于是便先杜绝甄英莲嫁去别人家的可能,然后再慢慢筹划,估计即便甄英莲削发为尼,她都有办法让甄英莲为薛蟠生儿子。
貅宝猜的不错,不仅如此,薛王氏十分相信甄士隐的话。一来,甄士隐一直以来的表现让薛王氏不得不相信;二来,薛王氏都称呼甄士隐为‘神仙’或‘道长’,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姓,更不知道甄士隐与甄英莲的关系;三来,也是最重要的,薛蟠屋里女人不少,又整日花天酒地,可奇怪的是,这些女人竟没有一个怀孕的。跟薛蟠玩的好的那几个,都早已经做了爹了。薛王氏之前觉得薛蟠还没有娶媳妇,便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但现在想起来,她又没有给那些女人喝过避子汤药,怎么会连一个怀孕的都没有?
跑忠勇侯府这段时间,薛王氏也没有闲着。找封氏商量的同时,她还让薛蟠喝了许多补药,又请来大夫为他诊脉。然后,大夫为难的表示,薛蟠过早经历人事,又不知道节制,再加上喝酒也多,已经伤及了精血,子嗣上会很艰难。薛王氏当即跟遭了雷劈一般。她不信这个邪,又一连请了好几个大夫,连名医都请了过来,但结果都一样,这些大夫纷纷表示,薛蟠只有很小的几率会有自己的子嗣。
因此,薛王氏才对甄英莲势在必得。如果甄英莲没有住在忠勇侯府,而是跟封氏两人生活在一起的话,恐怕薛王氏早就上门抢人了。
薛王氏的计划其实不错。若甄英莲生活在其他府里面,府里的主人很可能会担忧甄英莲的名声牵连府中的小姐,而把她们母女赶出府去。到时候,甄英莲母女就只能任薛王氏摆布了。
但貅宝却不会这么做。先不说甄英莲本就是她带进府里,只说她费了半天的口舌才打消封氏愚蠢的念头、骂跑甄士隐,才成功阻止甄英莲嫁给薛蟠,若最后叫薛王氏得逞,她的脸面要往哪里搁。到时候肯定得被人笑话,笑得最大声的绝对是贾赦。
她是会让贾赦看笑话的人吗?
于是,貅宝给府里下人叮嘱了一番。
好在甄英莲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也没什么美名和才情传播出去。因此,这事儿压根没有传到权贵人家的耳朵里,只有一些好八卦的百姓们知道。而且,当有人提及薛蟠要纳甄英莲为姨娘的时候,大都会说——哦,薛蟠,那个从金陵来的呆霸王是吧,王子腾的外甥。甄英莲是谁,没听说过。不过这有什么可稀奇的,那薛蟠就是个色中饿鬼,跟以前的贾赦有的一拼,家里的小妾估计多的数不清,他纳姨娘很正常,不纳才叫不正常呢。
…………
再加上京城地方大人多,可以八卦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所以,薛蟠要纳甄英莲为姨娘的事情倒没有传的沸沸扬扬,好八卦的百姓多是只知道有这个事儿,却不感兴趣。不过,有些人在跟忠勇侯府的下人聊天的时候会八卦几句。
这时候,忠勇侯府的下人在貅宝的交代下就会说——是有这么个事儿,不过跟你们说的不太一样。是薛夫人见甄姑娘贤良淑德,所以想要聘她为儿媳妇。但你们也知道,薛大少爷那样五毒俱全的纨绔子弟,一般人躲都来不及,清白人家的好姑娘哪里肯嫁给他。甄姑娘虽然出身低,但也跟府里的姑娘们一起受过教养,要不薛夫人也不会看得上她。可正因为如此,甄姑娘才不愿意嫁给薛大少爷。即使嫁进薛家以后就是大少奶奶,穿金戴银有许多人伺候,甄姑娘也不愿意为此而作贱自己。
更何况,甄姑娘是咱们忠勇侯府的人,而我们老爷和二老爷的关系,我不说你们心里面也清楚。那薛大少爷可是那位的外甥,所以他想娶甄姑娘,不是痴人说梦吗?那时候薛夫人时常往我们府里跑,就是为了让甄姑娘点头。这事儿你们稍一打听就知道,薛大少爷如果是想纳甄姑娘为姨娘,薛夫人根本不至于往我们府里跑那么多趟。听说薛夫人许诺了很多好处,还愿意下很多聘礼,可惜甄姑娘和她娘就是不愿意松口。后来薛夫人再没有上过门,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本来太太让我们把这件事情守口如瓶,毕竟这薛家好歹也是金陵的大家族,薛家的大少爷想娶我们府里表小姐的伴读却都娶不到,这若传出去,不是笑掉人的大牙吗?谁知这事儿不知怎么的还是传了出去,传着传着就变成了薛大少爷要纳我们府里的甄姑娘为姨娘了。你说这不是可笑吗?甄姑娘连薛大少爷的妻子都不愿意做,又哪里会当姨娘。还说什么不日就会上门接人。薛家要能接到人,我就把脑袋砍下来给你当球踢。
…………
甄英莲拒绝嫁给薛蟠做妻子明显比薛蟠要纳甄英莲为姨娘更具八卦性。在百姓们眼里面,薛家有泼天的富贵,薛家大少爷想娶什么样的姑娘娶不到,结果呢,却连个婢女——伴读应该算是婢女吧——都娶不到,这不是贻笑大方嘛。而且很多百姓都有点仇富,尤其那些娶不上媳妇的,觉得那些个富人都三妻四妾,可他们一辈子却只有一个媳妇甚至没有媳妇,实在太不公平。所以知道这个事情后,心里面都有一种报复的快感。也因此,相比薛蟠纳甄英莲为姨娘,百姓们更愿意相信甄英莲拒绝嫁给薛蟠。
至于为什么会传出薛蟠要纳甄英莲为姨娘的消息,那肯定是薛家故意传出来的。
百姓们自诩自己的眼睛是雪亮的,便纷纷坚定地将同情给了甄英莲,还带了那么点义愤填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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