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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感觉怎么样？”楚璃回头问，“实在太痛苦的话，我可以帮你解决一下。”
声音传入耳中已不甚清晰，盛景元用力地眨眨眼睛，艰难地看向发声处，却还是一片漆黑。
他……看不见了？
雪满山城，但仍是白天，为何会看不见？
他不敢置信地看看自已的手，这才惊讶地发现，他瞎了。
一个皇子，瞎了，十七岁的年纪，他瞎了……
只是他仍然平静着，哪怕此刻他的心里早已经波涛汹涌。
“在想什么？”楚璃走近他，蹲在他面前，手在他僵直的眼前摇了摇，“傻了？”
他木然怔住，因为惊愕，半晌动弹不得，他呆呆地躺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把干草，狠狠攥紧。
看出盛景元有情况，楚璃在他肩上轻轻一推：“殿下？”
“放开我。”他心乱如麻，没有光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他像一只没头苍蝇，推开楚璃，挣扎着想要起身，无力的手四处理抓挠，像要抓住一个可以缓解他内心焦虑的东西。
哪怕再微小的东西。
却发现他终究只是扑了一场空，人无所处，心无所寄，他是骄傲的皇子，连嘶声痛哭都没有勇气。
他张了张嘴，想把这痛苦告诉别人，但他也只是张了张嘴，将嘶心裂肺的喊叫声吞了下去。
无处抓挠的手最后放在楚璃的胳膊上，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握住的东西。
他茫然的眼神很快引起楚璃注意。
盛景元是大凉国出名的美男子，说绝世无双也不为过，有一双深邃明眸，让人望之深陷，然而此时，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只余一汪乌洞洞没有灵魂的黑。
“你的眼睛？”她心头一阵酸涩，飞快地捂上自已的嘴，生怕会喊出声来。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你也发现了。”盛景元声音微弱，每个字音都带着令人无法承受的重。
楚璃缓了良久也不敢相信盛景元竟然瞎了，这是前世里从未有过的事，难道在这一生里，所有人的命运都已经被改写了么？盛景元成了瞎子，就注定他与皇位无缘，没有一个健康的盛景元，就没有两年后的监国太子……
监国太子残害楚家的事，就不会再发生了吧。
不知该喜该悲，楚璃五味杂陈。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捧在他的下颌处，想安慰却不知该如何措词，呢哝两声才问道：“我可以帮到你么？”
盛景元摇头，“不用了，你帮不到我。”
“我可以……”
“你应该不是青国人，”他打断楚璃的话，心死地松开她的手，“这里并不安全，对方随时会追下来，我不想连累你。”
但在大营的援兵没来之前她不能走。
“我是大凉国人，”楚璃肯定地答道，“我和你一样热爱脚下这片大地，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盛景元惭愧地苦笑，忽然问道：“你会写字么？”
“你想？”
“帮我写几个字。”
“可我没有墨……”
她话还没落音，盛景元拔出身上的匕首，划开自已的掌心：“用我的血。”
楚璃被他的动作惊到失色，脸上变得一阵惨白，心间像长了一根刺那般，蛰地她无所适从。
眼前瞬间湿润，她吞下哽咽，从自已的里衣上撕下一片白布，沉声应着：“你说吧。”
“帮我带话给长姐。”盛景元道：“我辜负了她的一番心血，希望她以后能多为自已想一些，姑娘家没什么不好，他大可不必把所有的气运都押在兄弟身上，请她务必保重身体。”
“好。”楚璃抹净眼前的泪水，蘸着他的血，他说一句，她就写上一句。
但这血书上仿佛生了刀子，每写一笔都割得她心痛难忍。
“如果我不幸，请父皇今后善待母妃，儿子不孝，身遭不幸，希望父皇成全我一片心意。”
楚璃忍着，眼前却还是模糊地很，“还有么？”
“还有，”他停顿了片刻，声音却不复刚才的干脆，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不敢开口重述，“不要写在上面了。如果你能见到一个人，口头带一句话。”
“谁？”
“一个……”他欲言又止，“阎少君。”
楚璃咧了下嘴，不知该什么才好。
盛景元至今不知阎少君真实身份，这样牵肠挂肚的真的好么？
“你说吧。”
“你告诉他，这些年多谢他的陪伴，只可惜我只能让他陪到今日了，”身子痛地厉害，他的声音越来越弱，“让他离开上州，不要再回来，没有我护着，他一天也活不下去。”
楚璃本来被他感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听他这么一说，又莫名想笑，“何以见得，离开你她活不下去？”
“若不是我护着，也不知他死过多少回了。”
“所以……”楚璃刺探道：“你对她是不是有意思，不如我再擅自帮你带句话，说下辈子希望她做一个女人？”
话入耳中，盛景元顿时变了脸色，“胡言乱语！”
不料太过激动，胸间一闷，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楚璃也发现，盛景元的脸红了。
他的脸一半是恼火的白，一半是不知何来的红，看得楚璃十分不忍，拍拍他的胸口帮他顺气。
“你不用这么绝望，援兵很快就来了。”楚璃把血书折成几折，放在怀里放好，再次来到了峡谷入口，从这个位置看不见上方的情况，只隐约听见遥远的拼杀声。
盛景元一番话耗尽力气，躺地犹如一个死人，胸前起伏不定，似乎连呼吸都吃力地很。
楚璃眉头紧锁，叹了口气。
好在此刻并非绝境，从时间上来看，大约一刻钟头左右，大营的援军就可到达。
一刻钟，很好等了。
“喵~”
猫叫声。
楚璃顺声看去。
一只纯黑的猫儿出现在峡谷入口处，它浑身油亮，弓着脊背，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野猫么？
这里荒山较多，它总不会从城里跑出，但又见它毛发顺滑，像经过精心打理，更像为人饲养。
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