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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散后,芷柔与长陵并肩走着,芷柔轻轻叹了一口气:“今日又见了这么一次,心中可好受了些许?”
“情深缘浅,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分别?”长陵淡淡回答道,“我倒是喜欢赵知许的那句话,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芷柔默然点了点头:“你若能这样想,我也能放心许多。”
“让你费心了。”长陵略带些许感激说道。
芷柔轻轻摇了摇头,她顾忌地看了一眼长陵:“我说如果,倘若你皇兄真的败了,你是个公主,贺弘毅也不至于牵连于你,届时……”
“我决计是不会嫁与旁人了。”长陵毫不犹豫说道。
“你又在胡说了,这世间哪有女子不嫁人的。”芷柔一愣之后,轻笑说道。
长陵轻轻摇了摇头:“眼下的局势,你我之前最清楚不过了,我也懒得去与贺弘毅虚与委蛇。”
“可这是一辈子的事情啊!”芷柔皱了皱眉,带着担忧说道,“若是母后知晓你有了这样的念头,该如何是好?”
长陵虽然没有明说,可芷柔却能明白,她的意思是,倘若真的五皇子惨败,届时她便去常伴青灯古佛以此了却残生,也绝不会让贺弘毅来糟践了她。
皇家的公主,若是长久不愿许配人家,那便也只有出家这一条路了。
芷柔从前只知长陵任性,却不知长陵是这样烈性的女子。
情字,不动则已,动则,方致飞蛾扑火,蜡炬成灰,才知方休。
“或许局势也没咱们想的这样糟糕。”芷柔安慰她道。
“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眼下赵知许安然无恙,全凭她选了江回,贺弘毅想要稳固边疆,加上赵家一直都不涉党争,可即便如此,你瞧着那赵相纵然门生遍布朝野,可自己的女儿远嫁却也见不得最后一面了,足以可见,贺弘毅此人,从来都是睚眦必报的,说白了终归是赵知许在他府上那样霸道行事,终究是落了他的脸面的。”长陵一语中的地说道,她略微嘲讽一笑,“嫂嫂不必安慰我了,这些东西,我早就想明白了,当日母妃想让皇兄来争一争这天子至尊的位置我就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芷柔问道。
长陵一笑:“自然是要则福佑后世,权倾天下,要则,万劫不复。”
芷柔没有再说话了,她缓缓叹了一口气,男人和女人之间所求的东西永远都是不一样的,她虽然能够明白手握天下对一个人的诱惑,可她自己却对这种状态异常的无力。
“我已同母妃商议好了,若你不嫌弃的话,今日便就去我府上住些时日吧!”芷柔询问道。
长陵轻轻点了点头。
知许这边的情绪也不是很好,在长陵走了之后,之敬就喝了一个烂醉,一贯沉稳稳重的之敬红着眼睛问知许道:“五妹妹都是窈窕淑女,琴瑟友之,虽说都盼着琴瑟在御,岁月静好,可若求的不是心中所喜爱之人,都如何静好?至于钟鼓乐之,那更是一个笑话。”
之敬的这番话倒是问得知许久久都缓不过来,她强扯出一抹笑来:“兄长,你喝醉了。”
之敬拂开了知许的手臂,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看着知许,叹道:“五妹妹,我知道你向来知事,可你嫁了江回,你又岂能真的欢喜,我当真是不忍……”
之敬说着,借着醉意也没能够将余下的话说出来。
他当真是不忍,不忍他们兄妹都是这样宿命,都要与不爱之人共渡一生,却很难求一个真正的两心相许之人。
都说相知之人最能寻,可,明明他们都求着了,但却无法善终,这样的造化,到底又算什么呢?
之敬凄凉一笑,由着仆从扶着,踉跄地走了回去。
知许心中担心,映着月光随了他一路。
知许送罢之敬,却是一夜未眠,她对着月光,想起了类似的一个月夜,她与萧行止月下浅酌,彼时的她并不知道,一个人的目光真好似乱花渐入迷人眼一般让人沉醉,满天星辰都为之失色。
她现在念及,总是知晓了原因,倘若她不再骗自己了就能知晓,只因那个人是停驻在她心底之人罢了!
她在心中暗暗地问自己,赵知许啊赵知许,走到了这一步,你心中当着就没有半分悔意吗?
知许这样想完,纵然悔又如何呢?前世她累了赵家满门,今生,她除了复仇,那遍是来赎罪的,她想要让她所有的亲人都能够平安喜乐。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太贪心了,就是太贪心了,才会不断地咀嚼这点儿女私情,并且在这点儿女私情当中乱了分寸。
“姑娘,还是歇了吧!”孤寒劝道。
知许轻轻摇了摇头:“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我真的很怕……”
“怕什么?”
“我怕这样好的月色,往后再也瞧不见呢!”
“明月无穷已,姑娘多虑了,天上之明月,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人若是长久,千里也可望月共婵娟。”孤寒安慰她道。
这其中的道理她怎么会不知晓呢?知许轻轻叹了一口气:“明月不谙离别苦。”
她说完,唯恐孤寒因此担忧,轻轻吹灭了蜡烛,回眸对孤寒说道:“你说得也对,时辰不早了,睡吧!明日还要启程呢!”
翌日一大早,江回就来接知许了。
知许换好了嫁衣,赵家也是一片喜乐光景,只可惜,她而今也算是出嫁了,但赵相却未能在场。
知许原是想要去拜别了老太太的,但老太太却亲自出来送知许了:“你父亲临行时万般叮咛,要我吩咐于你。”
知许低下头,等着老太太示意。
老太太接着说道:“你要记着,你是咱们赵家的姑娘,即便是山高水远,你都还有咱们赵家给你撑着,咱们赵家的女儿从不欺负别人,但也不能被旁人踩在脚底下践踏了,虽然家里人不能时常见你,但心中都是挂念着你的,你若有什么委屈,绝不能自己撑着,咱们赵家,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老太太说的铿锵有力,但还是忍不住擦了擦眼泪,她终究是没敢看知许,轻轻推了知许一把:“去吧!”
之敬心中也不好受,知许虽然与他一母所生,但因着之敬是长子,小时候也是一直都在知许母亲沈芷蓉身边抚养的,之敬小的时候就格外的疼知许。
他此时送知许出嫁那当初送相宜还要难受,这并不是因为之敬厚此薄彼,而是因为相宜出嫁却好歹是在京中,若是寻着了机会,还能时常相见。
可若真的与知许这一别,怕是终生都难以再见了。
之敬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他看着一身红嫁衣的知许,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慨。
“上来吧!”之敬说道。
知许隐隐只能根据红盖头的下的视线,通过衣服来认人,他听到之敬的声音,尚有些反应不过来。
“陈国虽与咱们北贺习俗不同,但你是从咱们府上出去的,纵然也应该按着咱们北贺的习俗来,自古女儿出嫁,都是由兄长背上花轿的,那之敬背你也是应当的。”老太太出言解释道。
知晓和魏寻香一直都是冷眼看着知许,并没有说话,若是知许嫁的是京城,魏寻香或许还会热络一些,可知许是远嫁,魏寻香倒是有些懒得再去演戏了。
但知许总是回不来了,因此,魏寻香对知晓可谓是三令五申,一定要能沉得住气。
和安还小,他见之敬背起了知许,有些诧异地问道:“五姐姐出嫁是喜事,怎的大哥哥哭了。”
和安语惊四座,魏寻香赶紧捂住了他的嘴:“你这小孩子家家的,胡说什么瞎话呢?”
“母亲……”和安挣扎着。
老太太的目光看了过来,魏寻香有些拘谨地松开了和安。
“你五姐姐,于咱们府上,于天下万民,都是有功之人,你一定要牢牢地记好了。”老太太弯下腰,手上拎着佛珠,捏了捏和安的脸颊,叮嘱道。
王嘉一向将知许视为眼中钉,可自知云与知许和解了之后,王嘉虽然喜欢碎碎念,却是再也没有害过知许了,再者,王嘉对知许心中的宽宏大量还是有些钦佩的。
这样的场景,纵然是王嘉也是红了眼眶:“怎么就非要远嫁呢!虽说嫁去了就是王后,也吃不了什么苦,可那样的地方,哪有咱们京城养人啊!这一走,只怕再也回不来了。”
老太太心中正是伤心,因此瞪了王嘉一眼。
知许趴在之敬的背上,只觉得那背异常的宽厚,这是她的兄长的背,父兄二人永远都是在她幼时替她遮风挡雨的人,她心头又是一酸,压低声音说道:“兄长,往后父亲和祖母,就劳烦你来照看了。”
“你放心,切忌要照料好自己,府中的事情一切有我。”之敬沉声说道。
知许心中一安,她沉默了一下,又缓声说道:“我从来都相信哥哥。”
之敬将知许放上了花轿,他用力地握住了知许的手臂:“五妹妹。”
知许绽放出了一丝笑意来,语气无比轻松地说道:“哥哥不必为我忧心,我不会有事的,若是父亲回来了,还请父亲转告,知许走时,无牵无挂,甚是心安。”
“只是……”她话音一转,语调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知许愧对父亲,父亲向来最是疼爱我,我却再也不能在父亲跟前尽孝。”
“我明白的,我明白,五妹妹,我都明白的。”之敬反反复复说道。
“嗯。”知许轻轻硬了一声。
“赵公子,该起轿了。”宫里来的礼仪官提醒道。
之敬深深地看了知许一眼,正色道:“五妹妹保重。”
他说着,放下了花轿的帘子,花轿也随之而起,渐渐地,队伍开始动了起来,之敬的视线也开始模糊了。
知许拜别了老太太之后,这才上了花轿,老太太一直痴痴地看着,待早已不见知许的身影,还是没有挪动步伐。
雁裕姑姑劝道:“五姑娘已经远走了,您还是注意保重自个儿的身子啊!”
老太太轻轻摇了摇头,擦了擦眼泪:“你说这人啊!真的是奇怪,我从前总是百般提防着她,可后来,她要远嫁了,我竟然这样舍不得,当日怎就没能更善待她一些呢?”
雁裕叹了一口气:“这啊!是因为您清楚,五姑娘,她是个好姑娘啊!”
“嗯!她是个好姑娘。”老太太怅然若失地重复道,“我这辈子,在待五丫头这件事上,终究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