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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该起啦!”
殷绣缓缓睁开眼睛,雪酥的脸一点点清晰起来。
原来是又梦到了前世的场景。
殷绣迷迷瞪瞪的被雪酥搀扶着下了拔步床,青梅已经打来了洗漱用的水,问她,“小姐今日想穿什么衣裙?”
“小姐今日要去赴约,要打扮得华丽些才是!”雪酥兴冲冲的叫到,立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一双眼睛向四面瞟着,不敢与青梅对视。
“不,把那件有破洞的褙子找出来。”殷绣笑嘻嘻的说。前日里她玩爆竹,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衣裙炸出了一个洞,周围还有一圈焦黑的印记,裙子其他的地方也是沾满了烟灰,几乎辨认不出原本的颜色,青梅和雪酥都不知拿它怎么办才好,一直扔在衣箱的角落里,至今没有处置。
“啊?”雪酥满脸惊诧,殷绣又对青梅说,“青梅姐姐,妆笔借我一用。”
与此同时,张长史的府中,张三公子也正被一群丫鬟伺候着梳妆。今日他穿着一件海棠纹的酡红软绸袍子,腰上一条浅檀水纹诸于,脚上一双卷云翘头缦履,脸上敷粉,头上没有发冠,只是梳了一个高髻,插上一只嵌金的蜜蜡发笄,长绶飘飞,竟有几分女子的妩媚。
一个丫鬟端过铜镜来逗趣道,“今日公子定是佳人有约了。”张公子仔细端详自己的容貌穿戴,不置可否,只斜斜的笑了一笑。
刘府的小姐,他想了一夜,把洛阳的乡绅官宦挨个儿数了一遍,却没想起有姓刘的家族,殷府倒是有一位表小姐姓刘,不过那女孩他倒是见过,姿色乏善可陈。看那小姑娘的穿戴打扮,倒不像是寻常布衣家的子女。索性不去想了,不知道反而更好,萍水相逢,你情我愿,免得到时候有人来找麻烦。他眼前又浮现出那小女孩一双皓目仰望着自己,梨花带泪的模样,霎时心中一阵酥酥麻麻的,恨不得约定的时辰快些到来。
“欸,今日不是八亲王世子回国都的日子吗?”一个丫鬟凑过来提醒道,“公子不去拜会送行吗?”张公子不耐烦的一甩袖子,“不去不去!过几日去一份书信问候一下不就得了。”丫鬟只得垂首退下。
温香软玉在侧,那是何等快事,至于庙堂之上的阿谀奉承,日后还有的是机会。他急不可耐,立刻吩咐备车,向迎宾楼驶去。张公子一路哼着小曲儿,手中折扇轻摇,好不惬意,却不曾想偶然一回头,发现马车已经驶进了铜骆街。
张公子折扇一收,对车夫吼道,“你想害死我是不是?南北大路,偏偏要走到这里来!”车夫为难的苦笑了一下,“公子,从府上到迎宾楼,这铜骆街是必经之地呀!”张公子愣了半晌,才又道,“那你走快些,千万别让王府的人认出我们!”说着坐回车舆里,又把幔帐严严实实的遮好。
马车驶近羽宅,却见黑漆大门紧闭,门前停着五六架马车,十来个小厮围在门前,簇拥着站在人群中间的老管家。马车转头对车里的张公子笑到,“公子这下不必担心了,看来王府的人也不打算接待宾客。”
张公子从侧窗里窥向外面,只听老管家对众人说道,“有劳各位了!只是我家公子忧劳成疾,不便待客,还请诸位见谅!”他不禁窃笑,幸好他无意过来拜访,就让这些傻子吃闭门羹吧,他可要去见可人儿了。
马车不多时到了迎宾楼前,张公子选了二楼最上等的雅间,一边喝茶,一边看向楼下的人群。却不料,佳人未至,却等来了何府的马车。
马车在楼前停下,辛垣锦和何公子前后下车,今日没有常护卫随行,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向楼上走来。辛垣锦一袭苍青色的衣袍,头上戴着鱼肚白的帢子,何公子则是一身墨灰色,两人并肩而行,在来往如织的红男绿女中,显得格外冷清,似乎他们周遭的空气也比其他地方冰冷一些。
“你这样独自外出,常大哥跟石爷爷可要为难了。”何公子笑着说道。
辛垣锦许久才答道,“若是我留在家中,他们怕是更要为难。”
何公子闻言哈哈大笑,又转换了话题,“今日就要走了,不到我那里去住两天?”说着意味深长的靠近了些。“我那妹妹,天天唠叨着要见你,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辛垣锦面无表情的紧走几步,把何公子甩到了后面,两人之间拉开四五步的距离,才又说到,“你再废话,我此刻就启程回国都去。”
“好好好,我错了!”何公子小跑着追了上去。
张公子正缩在窗边窥视着两人,耳边却传来一个娇滴滴,软糯糯的声音,“小女子来迟了。”
他一股热血直冲头顶,高声答道,“哪里哪里!”同时转过脸来,向门边看去,霎时间就僵住了。
眼前的小女孩窃窃的低着头,神态和体型都与昨日相同,只是那张小脸——张公子的脸色一阵阴一阵晴,嘴角一会儿上扬一会儿下撇,口中语无伦次的呓语道,“没,没关系,你,我,昨日”,同时眯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殷绣。
殷绣的脸更红了,扬起袖子遮住大半张面孔,只留下一个光洁的额头,口中喃喃说道。“都怪我昨日吃了些不好的东西,今日早晨起来,脸上就生出这许多疹子。”说着又哽咽起来,“我原想,无论如何也不该让公子看见我这副模样,却又来不及取消今日的约见。”
听说她要“取消”,张公子霎时清醒过来,慌忙摆手道,“无妨无妨!”说着又起身迎过来,殷绣吓得往后一缩,跟在他身后的阿宁也用戒备的眼神看着张公子。张公子立刻干笑了两声,退到一旁,向殷绣行了一礼,“刘小姐莫见怪,是我一时失礼了!”
殷绣回了一礼,这才在桌边张公子对面的位置坐下了。张公子亦笑着走过去落座,又吩咐小二拿点心来,只有一只手在袖子里紧紧捏成拳头,没有被人察觉。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给这花儿似的小女子吃了什么东西,可惜了这白如凝脂的脸蛋!
他不时偷看殷绣一眼,渐渐的似乎不觉得难看了,不过是些疹子,不去看也就罢了。光是那小山翠眉,杏核明眸,已经足够让他心旌荡漾了。他不禁又傻笑了两声,小声问道,“敢问刘小姐芳龄几许?”
殷绣低头噗嗤一声笑了,又用袖子遮住嘴,并不作答,许久才说道,“昨日机缘巧合,有幸遇见公子,蒙公子大恩,无以为报。”说着,亲自为张公子倒了一杯葡萄酒。
张公子已然笑弯了眉眼,只道“好说好说!”为殷绣面前的杯子也斟满了酒,然后仰头一饮而尽。殷绣则是将琉璃杯递给了身后的阿宁,阿宁饮罢,又将杯子放回原处。一杯酒下肚,张公子脸上已有几分微醺。
殷绣不动声色的哂笑起来,前世里,虞娘与客人对饮的时候,她时常就躲在屋子里,该如何说话,她也算是学了两三分,足够对付眼前这个纨绔公子了。
不等张公子说话,她又说到,“我原只知道热闹,后来才晓得竟是问斩犯人。”说着顿了顿,一双眸子定定的落到张公子脸上,“那等场面,想来礼仪之家的子弟是不会看的,倒不知公子缘何,也在人群之中?”
“我嘛,我——”他刚要说下去,突然意识到什么,讪讪的住了嘴。他险些忘了,昨日他在歌舞坊见了几个舞姬,回家时正好路过建春门,所以才会出现在看砍头的人群之中。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出口吧!
殷绣见他似乎有些为难,便十分体恤的说到,“是小女子失言了,想来公子必是有难处,不说便是了。”
“不不不!”张公子忙摆手,能有什么难处?他与昨日被处决的人犯素未谋面,难道她怀疑他与个杀人犯有什么隐情?他快速思考了一下,才道,“我也是拜会友人,恰好路过。”说着又笑起来,自己斟了一杯酒饮下。不知为何,他隐隐感觉两人间的话题有些偏离了他的预料。
见殷绣仍不说话,他竟有些心慌,忙又说到,“大概刘小姐有所不知,昨日问斩的那犯人,原本就是个草芥贱民,因在城郊杀了人被官府抓了,我也是前日才从手下人那里听闻此事,甚是叹惋!”
殷绣闻言微微笑了,笑靥如花,张公子又平添了几分醉意,似乎是为方才说了实话,得到了奖赏。
“来来来,喝酒,喝酒!”张公子又为殷绣也斟满了酒,自己又饮了一杯。殷绣手执酒杯,不时看他一眼。方才那一番话,倒不像是说谎,莫非李老爷跟此人果真没有关系?
张公子饮完一杯,见殷绣杯中也空了,更加高兴起来,这时要他交代家里有几房姨太太,他大概也会言无不尽。殷绣又说到,“小女子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公子可否答应。”张公子已然满脸殷红,只道,“好说!好说!”
殷绣正色看着他,问道,“我原是南方人士,这次远上洛阳,是为了寻找一个失散的姐姐,想问问公子有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