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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人群中乍然惊呼声四起。殷老爷看看青梅,又看看崔元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崔元庆眼中猩红如血,又是一阵奋力抗争,被身旁的人狠狠摁了下去。
“青梅姐姐……你不会认错了人吧……”雪酥低声问道,“崔,崔公子怎么会是……”
不等她说完,一双手已经缓缓探向青梅,停在她眼前,似是想要扶她起身。青梅一仰头,就看到殷绣正看着自己,还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青梅霎时怔住,半晌,酸楚而又滚烫的眼泪已经盈满了她的眼眶。
殷绣一直握着青梅的手,雪酥也忍不住过来撒娇,三人亲亲热热的相互依偎着,殷绣又看向阿宁,“先把人关进柴房里,让他反思己过,过些日子我再来审他。”
阿宁应了,几个小厮一起过来,压着曾琦向柴房走去。殷绣又与父亲相互劝慰体恤了一番,翠儿扶着殷老爷回去休息,殷绣也回了自己那边院子不提。
“啊——”行至月亮门前,雪酥已经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真是惊心动魄!此刻我乏得很,小姐,你快些回去睡下吧!”殷绣噗嗤一笑,“是你自己要睡下了吧!”两人笑作一团,一旁的青梅却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三人回了内室,青梅和雪酥为殷绣净了手脸,梳了头发。殷绣坐在榻上的小几上看书,青梅也不劝阻,跟雪酥一起请辞出去了。雪酥一下子滚到自己的床榻上,还来不及盖被子就已经睡着了。青梅见她睡熟了,才轻叹一声,又朝内室里走去。
殷绣正在灯下翻看一本游记,忽听到轻不可闻的脚步声,知道是青梅走进来了,她只低着头佯装不知,直到青梅在床前站定,才仰起头,冲青梅绽放了一个笑颜。
青梅眼中一红,“噗通”一声跪倒在殷绣脚边,一边磕头一边道,“青梅欺瞒了小姐,请小姐责罚!”
殷绣忙跳下床扶着她站起来,“青梅姐姐,是我该向你道歉,若不是急于为崔公子洗脱罪名,原不用强迫你说出这些的。”
青梅已然满脸泪痕,顿了顿,喃喃说道,“小姐,我——”
“好啦!”殷绣朝她嗔怪的瞪了一眼,用自己的帕子为她擦去了眼泪,“青梅姐姐不想说出来的事情,绣儿一辈子也不会逼迫你说的。”
青梅又是一怔,殷绣打了个哈欠,“绣儿困了,你也快去睡下吧,”说着又对青梅眨了眨眼,“明日,我们还有好戏看呢!”青梅总算破涕为笑,郑重的点了点头,扶着殷绣在床上躺下,又为她掖好了被子,这才出去了。殷绣看着窗外一轮明月,意味深长的笑了。
与此同时,彝鼎书院斋堂内,麦培生坐在翘头案前,一手支着下巴,歪着脑袋,呼噜声喃喃从口中冒出。
“山长!山长!”掌事的从外面冲进来,麦培生支着下巴的手一滑,整个人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他瞪了瞪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问道,“找到瞿夫子了?”
掌事的连连点头,“我把城里大大小小的歌舞坊都找了个遍,不曾想,瞿夫子自己派人来找我了。”
麦培生点点头,“明日他可按时来书院?”
掌事的面露难色,“瞿夫子说,要咱们派车去接他上山。”
麦培生忍住嘴角的一阵抽搐,问道,“可约了时间地点?”
掌事的点点头,“明日卯时三刻,约在建春门下。”
麦培生颔首应了,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腿。他缓步走到窗前,嘴角扬起一丝狞笑,口中呓语道,“章华书院,明日定让你们知道我的手段。”
次日早上,殷绣早早起床梳妆,雪酥端着净手的水盆问,“小姐难得起这么早,是要到哪里去呀?”殷绣端着铜镜左右端详了一番,漫不经心的说到,“去书院啊。”“书院?”雪酥挠了挠头,似乎十分不解。
殷绣转头对雪酥咧嘴一笑,雪酥又不解的看青梅,青梅却也但笑不语。几个人梳妆好了,便上了马车。雪酥向左右看看,又问殷绣,“戎哥儿和二老爷、三老爷,今日不一同去吗?”殷绣笑笑说道,“戎哥儿、三老爷此时怕都还在睡懒觉呢。”却唯独不提二老爷。
雪酥见她们神秘兮兮的,噘着嘴赌气不理她们。几个人一路向章华书院行去。
章华书院仪门下的空地,麦培生的马车已经先行一步到了。掌事的和麦培生逐一被车夫搀扶着下了马,麦培生今日穿戴极为讲究,一身朱砂红的海棠纹底宽袖长袍,格带上一柄错金嵌玉铁带钩,手中一把雕骨纱绣山水折扇。扇面一开,在手中轻轻摇动,他嘴角翘起的唇髭也跟着扇动,说不尽的意气风发。
麦培生走在前面,掌事的紧随其后,怀中紧紧搂着一大捧白麻纸。行至白玉石阶前,麦培生稍稍停住,仰头看去,此时刚好是卯时一刻,章华书院的弟子,向来要在卯时两刻之前签下讲簿,很快,他们就会络绎不绝的从这里经过。
上端的石阶上,已经有几个穿着白麻布青衫,头带纶巾的弟子,手中执着畚箕,扫帚,木桶等物,每个人都在垂头洒扫,竟无一交头接耳的。章华书院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规矩,洒扫台阶的事情也要交由书院的学生来做了?麦培生几乎要哂笑出声,看来这书院是要自掘坟墓,那他索性助以一臂之力吧。
掌事的已经开始把手中的状书分发给沿途遇到的学生,那些“入书院状”都是用掺了金粉的老墨写就,他润色斟酌了三日,自以为文采斐然,足以打动任何一个寒窗苦读之人,更是不惜血本,在纸张的背面用米糊贴上了一片薄如蝉翼的金箔。
这样的状书没有被拒绝的道理,它会在章华书院疯传蔓长,人人抢夺,让整个书院变成菜市口。最后把这里所有的学生都引到他的书院里去。
麦培生一边拾阶而上,一边看着掌事的点头哈腰得将状书递出去,那些正在扫地的学生都一脸惊愕,接过状书蹙眉深思。麦培生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跳脱,他相信自己的计划正一步步走向正轨。
今日此行的目的不止是要挖走这些学生,他还要与这里的夫子和山长恳谈一番,读书人谁没有功名之心,只要他允诺给他们重金酬劳,加官进爵的机会,薛夫子和徐老头也会被他诱导,到时候,这里就是一座废墟。
麦培生已经走到了正堂门口,这条路他走了近十年,比自己的宅子更加熟识。正堂里悄无声息,他从门外窥探过去,生怕看到殷绣端坐在堂下,却见正堂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强烈的猜疑和危险的预警霎时涌上他的心头,但他暗自劝慰自己,或许是章华书院改换了开课的时间,这时还没到签讲簿的时候。
他稳下心神,又朝半月斋走去。行至斋院前,他已然心情如常,甚至有些自嘲起来。殷绣怎么会在正堂里呢,前朝旧制,女子本不可涉足学堂这种清净之地,殷崇理昏聩荒唐,竟将书院座主的位子交给这个独女,这个小女子,也不过有些小伎俩,这次他就要让这个小女子见识一下真正的运筹帷幄。
麦培生整理了一下发冠,把袖子上的褶皱抚平,大步走进斋堂,不及看清坐在八仙桌前的人,已经拱手行了一礼,并且笑道,“徐山长,久仰久仰!”
“欸,你是什么人?”一个轻柔如丝的声音问道。
麦培生整个人霎时僵住,抬眼望过去,脸上的笑容骤然塌陷,瞬间显出厌恶和惊惧来,但很快被他掩饰住,换上一副不喜不悲的桀骜模样来。
殷绣端端坐在对门的一张八仙桌前,青梅和雪酥侍立在一左一右,桌上一盏青花瓷茶盅冒着袅袅热气,她手中有半块没吃完的核桃酥。
双方对视了几秒,殷绣伸长脖子,眯缝着眼睛仔细审视了麦培生一番,又转头问,“你们识得此人吗?”青梅和雪酥一齐摇头。殷绣往扶手上一倚,高声喊道,“来人!”
“座主!有何吩咐?”立刻有两个人从门外冲进来,一左一右的站在麦培生两边。麦培生目力余光见是两个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壮汉,不觉有些胆寒,却并不显露出来。
殷绣懒懒的把核桃酥放入口中,含含糊糊说到,“这人擅闯斋堂,身份不明,给我扔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