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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同意他去章华书院了?
尺子落下来,何三脸上却不见一丝痛苦的痕迹,懵懵的毫无表情,接着像一颗冰糖一般化开,甜丝丝的意味从毛孔里透出来。
这孩子莫不是傻了?不明就里的丫鬟小厮们暗中相互传递着颜色,有的嘲笑有的焦急,就连管家也一脸惊惧。只有何老爷,一边肃穆的看着何三挨戒尺,眼神中却倏尔流露出一丝柔软来。
才打了五,六下,何老爷就喊了一声,“罢了。”
何三还伸着手,许久才如梦初醒,收回了手。心里有个小人儿从刚才就在不停的欢跳,闹腾的他连皮肉上的剧痛也感觉不到了。
父亲同意他去章华书院了!他又细细思量了一番,先前父亲还执意让他进彝鼎,这会子能转变心意,八成还是与今日的球赛有些关系,不然父亲也不会当着嫡母的面把这件事端出来说。一道灵光从他脑中一闪而过,这球赛的时机和结果实在是太好了,难不成背后有人在暗中筹划?那个人会是谁,是殷大小姐吗?一股敬畏霎时涌了上来。
“殷绣,去击鞠场上打马球?!”
彝鼎书院的斋堂里,麦培生一口茶呛住,差点没把心肝肺都咳出来。随侍的丫鬟忙来给他捶背,麦培生笑得直拿帕子擦眼泪,许久才顺过气来。这个殷绣,真是离经叛道,令人咋舌。莫说本朝,就是前朝,哪里有女子跟男子一处打马球的事情?更不提眼下是书院招生的关口,她得心大到什么份儿,这会子有兴致去抛头露面的打马球?
麦培生心中甚至有一丝怜悯,殷家真是败落了,殷崇清自己性子柔弱,荒唐到让一个女娃娃出面掌家,这掌家人是这么好当的吗?还没出阁的娃娃正是气性儿大的时候,亏得前面几番较量,他还以为殷绣是个多厉害的人物,她还真以为乡举里选的事情全是自己的功劳了,这会子就急着犒赏自己!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十分的叹惋,又呷了一口茶,仰头对曾琦道,“这消息委实好。”说着顿了顿,又有些狐疑,“殷绣到现在,还没有对你起疑心?”
曾琦心下一跳,幸好殷绣早有知会,这会子他才没有面上现出来,只抿嘴摇了摇头,说到,“殷家的人都只当我又聋又哑,上次殷老爷险些被刺,她仔仔细细的把府上八十多个门客都审问了一通,并没有怀疑到我头上。”
麦培生满意的点点头,曾琦虽说不善言辞,心思却十分缜密,料想他也能把事情做得周全。这会子他心情大好,望了一眼书架,心下一时来了兴致,就打发杂役领着曾琦去拿赏银,把各人都赶出了斋堂。
只剩下他一个人,麦培生净了手,从书架上取出一本藩文的典籍来。凉朝文人自视中原之邦,对胡人的文字著述轻谩的很,殊不知藩文中的精妙,却有许多是汉人的文字所不能及的。
小时候他也是富家子弟的公子,他的乳母是一个胡女,他算是听着胡音长大的,懂事之后,便时时求着乳母教授他藩文和胡人的民谣,每每都会沉醉其中。
如今朝廷与突厥人交恶,凉朝境内的胡人都被驱逐出境,与藩文有关的著述书籍都被收缴焚烧,只他这里还藏着两册,算是逃过一劫,却也不敢当着第二个人拿出来,只有四下无人的时候品玩一番。
麦培生一手拿着书册,在斋堂里踱起了步子,竟不知掌事的何时走了进来。
“山,山长——”掌事的欲言又止,麦培生惊得一个激灵,一挥袖子把书藏到了背后,宽衣博袖,这动作像是挥舞旗帜,惹眼极致,两人都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时十分尴尬。
幸好掌事的脑子转得快,很快垂下头,一拱手道,“老爷恕罪,小的一时忘了礼数,冒犯了老爷。”麦培生干咳了一声,只道无妨,又问,“该送的礼,都按照名册送下去了?”
“是!”掌事的郑重答道,扬起袖子,取出一本黄绸子封皮的小册子来。麦培生含笑点点头,接过册子打开。这册子是兰公子送来的,这人喜怒无常,凶残至极,却又是个在关键时刻极有用处的人。洛阳城中,但凡有些名望钱财的家族,都在这名册上记了一笔。从宫廷贵胄到门生故吏,商贾乡绅,无一不有。
起先他不解其中的深意和妙处,名册上各家都只记了一两个名字,有的是一家尊君,更多的是第几房的姨娘,排行第几的庶子,甚至是哪一房的通房丫头或者掌事。琢磨了几天才发现,这册子真是堪称秒极。
只要是册子上有名字的人,都是一家之中顶顶有分量,顶顶受宠的,他派掌事的送礼过去,对方不仅欢欢喜喜的收了,还能在替他吹风敲边鼓。之前他还担心这些家族不买彝鼎的面子,有了这些人的助力,霎时势如破竹,不少显赫家族都开始传话过来,承诺要让家中子弟来彝鼎就学了。也不知兰公子从哪里找来这样好的东西。
想起兰公子脸上的恶鬼面具,他又打了个激灵,忙赶走这些思量,转身又问掌事的,“库房里的银子可还够用?”送礼哪有不破费的,若不是那些价值连城的光珠,他也不敢有这样的手笔。
说到这里,掌事的脸上僵了僵,沉吟半晌才道,“修建学社,采买用品,加上夫子和杂役们的佣金薪资,杂七杂八——老爷也知道,名册上的这些人,都不是好惹的主儿,见了金银首饰,各个跟狼崽子似的眼睛放光,坐地起价的不在少数——”
这一长串的絮絮叨叨让麦培生恼怒起来,“什么废话!你就直说,还剩多少银子!”
“是——”掌事的咬咬牙,“库里,库里几处银子,筹记着,约莫五万钱左右。”
他知道此话一出,顿时会有疾风骤雨劈头盖脸,立刻缩起了脑袋。果然,麦培生紧走几步,直靠到他脸皮子上面,恶狠狠的问道,“五万钱?!你数清楚了?”
掌事的两腿哆嗦,往后退了几步,又嗫嚅道,“是,小的清算了好几次,想,想来办事的时候,暗中虚报,趁机揩油的也不在少数……”
麦培生只觉得眼前一黑,简直差点倒地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