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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整个殷府的人都会知道大小姐和老爷如何抬爱于他,几百双眼睛要如何看待他?
曾琦脸颊火辣辣的疼,像是脸皮儿被活生生撕扯下来了似的,肚肠里一阵阵翻搅,藏在肚子里的话他原本是决心打死也不能说的,这会子却觉得那些话像是一条条蛆虫,争抢着要从他的喉咙眼儿里爬出来。
他一阵阵恶心,恨不能当场吐个痛快。就这么眼角低垂着,目力余光看到一截裙裾慢慢朝自己靠近。
“如此说来,我倒觉得奇怪了。”殷绣柔声软语,缓缓说到。声音如同一条细细的白绫,曾琦觉得自己的脖子就快要被勒紧,一根脊梁骨立时就要断成两截,却不敢做声,连发抖都不敢。
殷绣继续说道,“麦培生既然心知你已经被殷家收买,又打了你,又为什么要放你回来?”曾琦被戳中心中所思,倒头匍地,再也顾不得那许多,哆哆嗦嗦大声喊道,“我,我话还没说完!求小姐责罚!求小姐饶命啊!”
殷绣低低看着眼前这人,已然吓得要尿裤子,语无伦次,哆哆嗦嗦,却不催促,兀自转身回去坐定,才悠悠道,“把你所知所见都说出来,我可免了责罚。”
曾琦几乎带着哭腔,结结巴巴说到,“那姓麦的狗贼,命几个护院打折了我的膀子,小的险些生生被打死,他才说,只要,”说到此处,又强自咽了口唾沫,“只要我再为他做一件事,他就放过我。”
殷绣呼吸一滞,久久没有说话。原先她只是怀疑曾琦心下有什么事情没有向她禀告,却并没有派人查证,半信半疑的这样一审,才发现事情竟到了这般地步。她不由得又看向韩蝉,方才自己只顾着审问曾琦,韩蝉倒是乐得清闲,这会子一条腿翘在椅面儿上,似乎全然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殷绣却是目光愈发幽暗,如果不是韩蝉方才演了一出戏逼供,曾琦怕是如何也不会道出实情的,安插曾琦这样一个双料的眼线原本就是一步险棋,若不是她这时察觉,让曾琦在她身边动了手脚,后果不堪设想!
殷绣垂下眼眸,回想这一日初见起韩蝉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反应,一时脑中电光火石。阿宁看向辛垣锦的那个眼神,韩蝉对阿宁说过的那番话,“你倒是条忠心的好狗。”原来那话是在提点她,她竟无知无觉!这般想来,他赖在这里不走,也不是为了吃什么午膳,不过是要亲身参与她与曾琦的对话。
殷绣一颗心像是被丢进了结冰的湖水,一时竟有些窒息。那股直觉裹挟着深深寒意再次席卷而来,眼前这个皮相无可挑剔,言行让人无话可说的人远比她想的要危险。仔细回想一下他出现之后的重重,似乎他总能在殷绣之前一步,甚至几步觉察危险的端倪抑或绝好的机会,表面上是殷绣步步为营,实际上每一步都是他预想引导的。
殷绣隐隐感到,他早已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多的操控了她,似乎已然看穿全局,在殷绣和殷家的仇敌之间两处斡旋,如同斗蛐蛐的主人,看着她,看着殷家跟仇家相互撕咬。他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曾数次想过这个问题,一直不得其解,但那时总以为,无论起初衷和目的如何,立场却是鲜明的,总不会于她,于殷家有什么损害。这会子她却彷徨起来。
彷徨之后是一股子莫名的刺痛,像是心被人撕出了一条血口子。她的思绪不由得被引向了一个未知的方向。她赶紧打断自己的思绪,又看向曾琦。“他让你做的是何事?”虽说心下已然有了答案,却还是要明面儿上问清楚。韩蝉此时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对他的猜测,她不能让他觉察异样,既然一时没有对策,不如将计就计,顺着他的谋划按部就班着来。
曾琦抬起头,看向殷绣,又看了一眼韩蝉,虽是鼓足了勇气,说出话时仍是十分艰难。“他让我暗中策反大小姐身边的近侍。”
殷绣佯装震惊,紧紧抿唇,半晌并不做声,许久才问道,“谁?你可曾下了手?”曾琦又思量了许久,头复又低下,这一次却并不是出于畏惧,而是眼珠子极快的向韩蝉一挑,似乎得到了确凿的回应,才匆忙又收回目光。
殷绣看得分明,不由得十指尖一阵冰凉,蓦地想起衙门里审问犯人时,有一种极其残酷的刑罚,是用银针扎犯人的十指。前世里她听一个老叫花子说过,那时她觉得极恐怖,捂着耳朵逃跑了。此刻她一身绫罗绸衣,坐在自己的独院儿里,肚子里是前世里做梦都没吃过的茶点,却莫名的像是真的感觉到了钢针正戳在自己指间。
“是,是大小姐的护院,叫阿宁的。小的,小的不敢动手,这几日思忖着何时来像小姐禀明,这不……”曾琦絮絮叨叨说着,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低,化为无意义的高低声响。殷绣脑中嗡嗡作响。
若不是经历过至亲丧命,流移失所,遭人唾弃的苦难折磨,此时她真担心自己会撑不下去,但她此刻却比重生以来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不,现在她还不能放弃,她不能让自己的震惊和恐惧显露出来,殷绣暗中稳了稳心神,再开口时,声音竟能十分和缓。“原来如此,”她有意轻轻叹了口气,又深思了许久才道,“念在你也为殷家做了许多事,此时既然都交代清楚了,我可遵循承诺,饶你一命。”
“只是——”不等她说下去,婆子已经行礼走了进来,说郎中已经请来,在外间候着了。殷绣颔首应了,又看向曾琦,如果她就这样轻易的放过曾琦,韩蝉定会对她心生猜疑,殷府其他的下人若是得知此事,亦会生出疑心来。
她沉声道,“只是我这府上,再留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