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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力所见的轻轻颤抖着。他心知殷家落入这样被动的局面都是拜自己所赐，眼神中惊慌褪去，只见满眼绝望和苍凉，像绞刑架子下的逃兵，像咬了人，即将被主人宰杀的疯狗。
“麦山长说笑了，”殷绣嫣然浅笑，又十分得体的微微低头，以袖掩口，自在飞花轻似梦一般的笑，与周遭令人窒息的氛围格格不入。
不等麦培生再说什么，她又转向阿宁道，“瞧我自个儿竟忘了，亏得你提醒，否则真要捅出篓子来。”阿宁满眼疑惑，不及吱声，殷绣的目光又环视四面，这般明亮的眸子，比任何的珠光宝气都要夺目，令人窒息，却没有半分女子的柔弱之态，反而十分笃然，令人不敢直视。霎时间，周遭的嘈嘈切切蓦地就平息下来。
那目光环绕一圈，最终落到了麦培生身上。四目相接，霎时电光火石，所有人都感觉胸口一阵发紧，似乎周遭的空气一瞬间稀薄了许多。
两人对视良久，眸中各有深意，谁也没有露怯。许久，殷绣才笑道，“麦山长学富五车，汗牛充栋，却不知道小孩子的机巧玩意儿吗？”说罢一顿，又低头窃笑了一番，侧目看向那红木箱子，“我这礼物别致的很，自有能工巧匠设置的绝妙机关在里头，放在箱子里，机关也会自己运行，不到关键时刻决不能打开，否则失了趣味，折煞了诸位的兴致事小，”
说着冷眼看向麦培生身后的一众打手，又看宝儿，“万一有个闪失，伤着宝哥儿，或是伤着在座宾客，殷绣岂不万死莫辞。”
宝儿听她这一说，眼珠子都要迸出来了，尿急似的垫垫着小脚，简直恨不能立时抢过那木箱子，一睹为快。众人听她这一说，几个人服谙点头，又是一阵窸窣议论。麦培生始料未及，轻轻摇着折扇略一思忖，很快亦谦谦笑起来。
这一笑，眼中似有一道绿光闪过，妖异一般，殷绣看得分明，心下生出不祥的预感。“殷座主见多识广，能寻到这般宝物，麦某闻所未闻，不得不佩服，”说着他一拱手，一副格外虔诚的模样，又道，“如此这般，麦某倒有个不情之请，我带来的礼物倒是十分俗气，愿抛砖引玉，先拿来献丑，给宝哥儿解闷，诸位意下何如？”
众人方才听殷绣一说，无不心中暗自惊叹世间竟有这般巧物，相较之下，自己准备的礼物还没见光就被比下去了，这会子都讪讪的藏拙起来，一听麦培生说要想拿出礼物，正中下怀，纷纷赞许点头。
“也罢也罢，你且先把礼物呈上来，权且打发阵子时间罢！”宝儿十分慷慨大方的一挥手，殷绣亦不说什么，既然麦培生要演这一出戏，她倒要看看他意欲何为。
麦培生见无人反对，又向四面拱手一一行礼，于是轻轻拍了拍手，立时就有一个小厮过来，两手高高举着一只漆盒，齐至眉处，众人只能窥见盒底，却不知盒子里究竟是何宝物，愈发好奇，各个伸长了脖子，挑眉瞪眼。
麦培生不急不缓，侧身接过那盒子，如同唱大戏的名角儿似的，拿目光一扫周遭看客，那目光最后却不偏不倚的落到殷绣身上。
随着盒子慢慢开启，众人眉眼跟着越睁越大，恨不能决眦欲列。惊呼声，赞叹声，一片啧啧声如涨潮一般，渐渐汹涌起来。各人脸上，无不是震惊，痴傻，艳羡各种表情混杂，却见每张脸都映着霞光火色，如同一圈红脸小鬼一般。
麦培生两手捧着那盒子，红光自下而上照过来，照得他眼底幽黑，面堂死人一般黯淡，越发显得诡谲，他双目直勾勾看向殷绣，不自觉的嘴角牵起，笑容中满溢出复仇的快意来。
殷绣一瞬间面白如纸，许久并不说话。“小姐？”青梅觉察出她的异状，轻声关切道。这一唤，像是把殷绣从迷症中唤醒了一般，殷绣微微一悸，神色复又如常了，只是宽袖之下，两只手还紧紧蜷着，手掌止不住的战栗，这些日子她刚刚畜了指甲，这会子指甲深深扎进肉里，却周身麻木，并不能感觉到疼痛。
那红光太过刺眼，殷绣逆着光看过去，在心中不住的提醒自己，“冷静，冷静”，她做到了，脸上没有显出一丝的触动，只是定定的与麦培生四目相对。麦培生有些不敢置信，殷绣不可能不知道他手中之物的来历和用意，他不敢相信，这样莫大的羞辱，殷绣竟能无动于衷。
他手中的漆盒里，是一只哈巴狗用的项圈，犀牛革子所制，工艺并不精巧，却缀满了殷红似血的光珠，如同盛夏的荷塘，一片红霞氤氲，几乎看不出犀牛革子原本的颜色。
那是殷府的光珠。三年前殷府失窃的光珠。天底下怕不会有第二个狗子的项圈，要用这样价值倾城的珠宝去做了。
麦培生双眸映得血红，远远觑向殷绣的神情毫不掩饰的促狭和满足，如同赏玩一只在笼子里奋力扑腾的金丝雀，只等着殷绣那张漂亮的笑脸因羞辱和仇恨扭曲，融化，等着她狂怒咆哮，野兽一般扑向自己。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有些伶俐，能与他明争暗斗这么久，这一回，他要彻彻底底的给她一击耳光。
殷绣微微一挑眉，脸上有些僵僵的，麦培生看得太过专注，下意识的模仿者殷绣的动作，耐心的等待着。又须臾之后，丝丝缕缕的痛感逐渐明晰，殷绣不动声色松开掌心，霎时钻心剔骨的剧痛传来，手掌分开时，有什么湿湿滑滑，温热的东西被撕扯开。
这便是她的嫁妆了。是母亲生前嘱托，父亲倾尽半数祖产为她置办的嫁妆，每一颗都是阿爹千挑万选，每一件都是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藏在父亲母亲定情的姻缘树下，前世今生她都不曾见过。父亲每回站在姻缘树下，定然心下熨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