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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能逼得墨掌柜决然抛弃自己辛苦打拼下来的基业,带着一家老小连夜逃离。
她不能打草惊蛇,得到了确实的消息之后,只派了辛默去暗中寻访,最后才将他请到了章华山山麓的茅草屋中。
兰公子的出现也算是在她的意料之内,所以她才命辛默一直在附近守卫着以防万一。只是……
殷绣蓦地想起一个人。
不能再继续想下去。她蓦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吸一滞,仿佛忽然被抛入了一潭冰池一般。
不,不要再想。那个人的脸,名字,说过的话,却还是清晰的出现在她脑际。
韩蝉的出现亦并不在她预料之外。甚至可以说,他不过是中了她的计谋,才会全盘托出,一败涂地……
空气中潮湿的气息迎面扑来,还有草木被日光灼得滚热,又被暴雨浇透之后散发出来的柔柔的气息……耳边有了雨点砸下来的隆隆巨响。她抬头,余光瞥见一个清瘦而落魄的侧影,与自己擦肩而过……
不能再想。殷绣收回思绪,便听阿爹说到,“客房,客房,嗯,翠儿,院子里可还有空着的房间?”
翠儿面露难色,老爷平日里对院子里的下人们也是放纵惯了,偌大的院子,被她们弄得乱七八糟的,且老爷院子里伺候的下人数量众多,殷府家丁近百人,有一小半都在老爷的院子里当值。她并不知道大小姐要客房有何用,只是约莫猜到,需行事保密些,殷老爷的院子,绝不是最好的去处。
殷绣见翠儿有些抽抽的嘴角,更加确信自己方才的问话的确十分不好,慌忙摆摆手说,“嗯,若是没有合适的,也就罢了。不过是我近日,近日……”
殷绣说着,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又轻咳了一阵,这一咳惹得殷老爷,翠儿及青梅等人又是一阵惶恐,生怕她身子还没有好利索,忙关切的关切,拍背的拍背,递水的递水。
殷绣心下却是又气又急,也不知自己今日这是怎么的,早知如此出门前就应该先翻翻黄历,恐怕今日是诸事不宜吧!
可自己的话已经起了头,总得要说下去吧。辛默好不容易从其他州郡找到了默掌柜的下落,又单枪匹马不远千里的护送墨掌柜回了洛阳,交到她手上,如今她已经知道了墨掌柜背后的势力之中,兰公子既是他们中的一员。
前次在章华山,她当日与墨掌柜会面之前便隐约已经感到兰公子可能会横加阻挠,甚至不惜对默掌柜,对她本人杀人灭口。所以她有意守株待兔,又命辛默护送默掌柜离开。兰公子那般鬼魅一般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手段如此狠毒,竟能砍掉墨掌柜一根手指,偌大的洛阳城,殷绣思来想去,只能把墨掌柜暂时藏匿在殷府里最是稳妥。
若说最最安全的地方自然是她的院子,每个下人都是她知根知底的,曾琦的事件之后,她就开始有意收集殷府中各种消息,殷府中仆从将近百人,其中牵连关系甚是复杂,她有意安排自己的眼线,使其相互牵制,以至于哪个丫鬟爱吃韭菜,哪个小厮时常半夜出恭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是她逼近是闺阁中的小姐,又与八亲王府有了婚约,无论如何,总是不能够将一个外男安置在自己院子里的,若是阿宁这样的,还可以说是自己的护院,可是墨掌柜这样半百的男子,实在与殷府的小厮无法相提并论,殷绣简直不知拿他怎么办才好。
此时她又要如何解释呢?殷绣慢条斯理的低头抿了一口茶,没有让自己愁肠百结的思绪显露出来,“我近日,……”蓦地想起,近日她不是一直卧病在床吗,并没有出过府半步呀。这话要如何编排下去?
殷绣两颊霎时绯红一片,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翠儿可算是个心思敏捷的,虽是并不十分清楚殷绣的用意,却也猜到了她约莫是想在院子里安排个什么人,且有些不合规矩,故而吞吞吐吐的。
她飞快的向青梅递了个眼色,正好又看到殷老爷求助的眼神,三人相互对视了几眼,很快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咳咳,绣儿呀。”殷老爷十分体恤的将一块七彩水晶糕放入殷绣碗中,道,“你也是个大人了,不日就要……就要……”说着说着,脸上的红霞越发厚重了。翠儿着急的咬了咬嘴唇。
“咳咳,总之呢,阿爹已经老了,你有自己的主张,什么事想做就去做,不必思虑过重。过几日,……”
翠儿气的跺脚,却也有些无奈。殷老爷现在约莫满心都在想着筹备婚礼的事情,其他的闲事哪里能入得了他的眼?说来说去,似乎都要绕到操办喜事的话题上去。
“老爷,您别光顾着说话,吃菜。”翠儿躬身嘱咐道,又给殷老爷的酒盅里斟酒,殷老爷原本只饮了一小口,这下子杯子满满当当,快要溢出来了。
殷老爷总算是个经商打交道的老手,很快便理顺了自己的思路,“过几日,你身子养好了,便可以把院子里修整修整,你在阿爹心中的分量,在殷府的地位,你自己应该知晓。如今正是天气宜人的时候,翻新院子再合适不过了,介时你想聘用什么劳工,自可以去跟雷总管吩咐——”
殷老爷说着又捋了捋胡子,“不不,其实你自己决定就行了,阿爹相信我的绣儿,不比其他的闺阁小姐,我的绣儿不仅品貌出众,才华更是比十个男儿强。”
此言甚是妥帖,翠儿,青梅及雪酥都会心浅笑起来。殷绣却一阵莫名的哽咽,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阿爹显然并不清楚这件事真正的原由,约莫在他,在翠儿等人看来,这不过是她惯有的胡作非为的把戏,可是阿爹却愿意不顾殷氏百年大族的声誉威望,这般不顾其他的支持她……
殷绣垂首敛袖,夹起那一块七彩水晶糕慢慢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