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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辞不意外赵容倾能够说出这话来, 实在是襄王与周王的斗争几乎已经摆到明面上来了, 差不多撕破脸皮了。之前兄弟俩私底下较劲，却没有做得太过分，似乎是从昭和帝三十一年起, 二人私底下的暗流涌动挣破束缚摆到人前了, 斗争也越发激烈了。
而这一切, 似乎是从昭和三十一年, 父皇传出病重的消息开始的。
李辞神情忽然变得凝重，咬牙切齿愤恨道：“他们俩这是等不及了吗？父皇尤尚在，他们如何能够生出这样恶毒不肖的心思。”
昭和帝从三十一年那次大病之后便开始频繁地着急太医请脉，皇帝的身体关乎国家，所有脉案在太医院皆可以查到, 不过是封存轻易不让人知道内情如何。可朝中大臣必要对皇帝的身体情况有一个大致的了解，需要知道皇帝身体是否康健，他们才可放下心来处理国事。如此便开了一个口子, 她不信以襄王与周王的本事探听不到脉案。
一想到这俩货背地里在宫中安插人手窥伺圣安不是为了关心父皇身体如何，而是为了更好的随机应变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李辞如何不恨得牙痒痒的。“难怪这些日子频繁出事，前有襄王因盐税被申饬, 后有安王坠马, 他们怕是一个个都逃不脱，还不知道在里面使了什么肮脏的手段。”
更让李辞觉得心寒的是, 兄弟为了皇位厮杀, 他们竟也是连父皇都不管不顾了。想到这里, 李辞便坐立不安，“莫不是父皇的身体真出了什么问题？”
若不是如此，他们怎么会这么着急？
李辞不由得开始想，莫不是赐婚她与赵容倾的旨意也是父皇为了将她与定北王府绑定在一起，只是为了给她寻求一个有力的助手，以此让襄王与周王有所忌惮？
眼看着李辞被自己的猜测吓白了脸，赵容倾知晓她与陛下父女情深，只能先安抚她道：“你先别瞎想把自己吓坏了，陛下身体尚且康健，若有问题，太医院必先要动，眼下没有动静，陛下身体该是无虞的。”
李辞稍放下心来，只在心底道自己胡思乱想，但皱起的眉头依旧平缓不下来，“他们这般在朝堂上上蹿下跳的，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她自己心里有些猜测，只是自己也不能够确定，赵容倾却是一言点了出来，“陛下怕是有意立储了。”
李辞如同被敲钟一震，手无意识地抓紧。眼下四姐不在洛都，只襄王与周王在父皇面前蹦跶，在加上她隐隐有些猜出父皇有意放任二人争斗以此考校二人决定储位，储位最终还是要落到这二人之一的头上吗？
她觉得有些不甘，更替四姐惋惜，内心多少有些畏惧这样的结果。襄王与周王都不算是什么好人，若是他们继位难保他们会善待其余兄弟姐妹。她在父皇那里得了太多的宠爱，难免会招了嫉恨，而四姐，这二人未尝不对四姐恨之入骨，就如同他们仇视彼此。
明光殿外，苏常侍脸上堆着笑拦住了前来看望昭和帝的宁贵妃，“贵妃娘娘，真是不凑巧，您赶上的不是时候，前脚陛下刚刚睡下了，您后脚就来了。”他嘴上说着讨巧的话，身子却结结实实地堵在了殿门前，显然是不会让宁贵妃进去的。
宁贵妃也不恼，“本宫想着陛下整日里为朝政烦忧，却不能为陛下分忧，只能够做些汤水为陛下缓解一二。这夏日炎热太过恼人，便想那些冰镇绿豆汤让陛下解解乏罢了。”
“娘娘好意，陛下定会知晓的。”苏常侍弯腰颔首道。
宁贵妃朝明光殿内望了一眼，不欲作纠缠便施施然离开了，临走前留下了冰镇绿豆汤。苏常侍身边的小内侍端着冰镇绿豆汤，面露为难之色道：“常侍大人，这东西怎么办？”
这类解暑的东西就是要越快喝越好，眼下陛下是肯定不喝了，留久了必定会失了味道，指不定还会发臭有酸味。
苏常侍拉下脸来，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拿去倒了。”
小内侍听了赶紧去办，苏常侍则神思凝重，望着高高挂起的毒辣红日，愈发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良久化作了一声长叹。
昭和帝醒来时已经是午后了，醒时依旧觉得胸口热辣辣如同火烧一般，又觉得沉甸甸如同巨石牢牢压住，有些喘不上气来，努力平缓了好一阵才感觉好些。他动了动嘴，声音却是喑哑的，唤了苏常侍一声。
苏常侍听到动静，忙不迭地将手中的食案放下，上前几步掀开床帘，扶着昭和帝坐起。昭和帝问他现下是几时了，答道：“陛下，已经将近黄昏了。”
昭和帝有些恍惚，“朕已经睡了这么久了？”
苏常侍闻言不由得有些悲伤，只道：“陛下近日难以入眠，今日难得睡久了些，奴才便斗胆没有叫醒陛下。孙太医已来为陛下看过脉，熬制的汤药正热，陛下喝了便会好受许多。”
昭和帝的身体忽然出了差错，竟是咳出了血来，这一幕吓坏了所有目击者。此事干系重大，帝王也有意隐瞒下来，便授意苏常侍秘密召太医院院首孙太医前来，同时暗中处理掉其余瞧见了此事的人，将消息牢牢地封锁住。在孙太医为昭和帝诊治过后，密召秦右相以及定北王二人进宫，秘密调查此事。
昭和帝咳血，决计不是帝王本身身体状况出了问题。太医院隔三差五便会为昭和帝请平安脉，脉案均有记载，昭和帝在上一年大病之后身体状况虽有些虚弱，但决计不会虚弱到咳血的地步。
可即既已咳血，那便唯有中毒这一种可能了。
所有人想到这个可能，无一不心中大震，更多的是冷汗淋淋。若果真如此，竟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谋害帝王。
会是谁？
“密查！”昭和帝眸光暗沉，下令道。
苏常侍伺候着昭和帝喝下汤药，拿来清水为昭和帝漱口除去口中苦涩的药味，又扶着昭和帝躺下。昭和帝神色已是有些昏沉，依旧强打着精神问道：“事情查的如何了？”
“暂时没有多余的进展。”苏常侍心中亦是忧惧万分，想到秦右相手头上已经查到的一些东西，担心最后查到的结果不过是让陛下更加伤心罢了，可他嘴上仍是据实回禀道，“右相已经在审那名侍女了，只是她咬紧了嘴巴不肯松口，依旧只是称自己收受了他人的贿赂，才胆大包天地趁人不备将毒物掺入了陛下的饮食中。”
目前的所有证据都指向襄王，连那名侍女也是曾经侍奉在元后身边的人。元后崩逝之后，陛下开了恩典，免去了宫女陪奉皇陵，她才得以继续留在宫中。
昭和帝听罢闭了闭眼，未说什么，只道：“继续查。”
苏常侍目光一凛，应了声是。在心中暗道，陛下怕是不愿意相信做出谋杀君父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的人会是襄王，事情总是要查得清楚，若真是如此，陛下才肯让自己死心罢了。
“近来老大与老二他们可有什么动静？”昭和帝咳了几声，问道。这些日子案牍上多有请立皇储的奏本，他按下不表，却也没有如同往常般置之不理。于是，近日来如同此类的奏本便更多了。
帝王向来不喜臣下揣摩自己的心意，但朝臣又惯是会见风使舵，他们暗自揣测圣意，私下勾结，趁机上奏，以谋所图。
“襄王殿下闭门不出，周王殿下一如往常，安王殿下因腿疾鲜少出现在宴饮之上，宜王殿下近日举办了一场诗会。雍王殿下许是苦夏，多数是待在府中，听说昨日底下庄园送来两车西瓜，殿下便送了一车进宫来。”苏常侍回禀道。
“她倒是懂得享受。”昭和帝语气淡淡，眼角却是有了笑纹。
苏常侍见昭和帝心情有些愉悦，亦是笑道：“雍王殿下说了，将西瓜榨成汁，敲碎些冰块放入其中，饮着格外爽快。”
“为着吃喝玩乐，她脑子倒是灵活多了。”昭和帝假意哼道。
苏常侍又将近日雍王向他询问昭和帝身体近况之事禀告了昭和帝。昭和帝听后沉默了许久，终是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虽迟钝了些，近来也总会有所察觉。她那些哥哥们若是能够有她一半的心，朕也不用这么愁了。此事，瞒着她。”
随后的几次大朝会，李辞在底下瞅着昭和帝的脸色，见与往常一半，便觉得自己多虑了。盐税后续之事，襄王上奏是有人陷害，言道此事乃秦右相经手审查，岂会有漏网之鱼，这是污蔑；至于官员弹劾他当年奉命巡视地方财税时骄奢铺张、中饱私囊之事，他供认不讳，完全无脱罪之词，痛哭流涕请求昭和帝治罪。
最终昭和帝也只是轻罚而已。
朝会后，宜王朝着襄王离去的方向暗啐了一口，“真是好一招以退为进，父皇也真是心软，惩罚也是不痛不痒的。”
这些日子随着襄王被弹劾，周王这边得势，原先一些巴结襄王的官员便转向来讨好他们了。宜王最为周王身边的有力支持者，自然受到了不少官员的追捧，让他十分之飘飘然，愈发觉得跟在周王身边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他到底是嫡长子，没有太过出格的错误，父皇是不会对他如何的，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周王道。
“他也配当嫡长子。”生母出身不高的宜王恨透了“嫡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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