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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夫人脸色怏怏。
秦歆安慰了她几句，回了自己的房间。
僧舍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道高挑修长如茂林修竹的身影。
秦歆一怔，唇角不自觉地翘起，叫了一声：“袁景知？”
袁景知闻声，缓缓回过头来。
他今天居然没戴面具，一张好看的脸就这样露在外头。
秦歆看见袁景知，就觉得心底安定了几分。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抱住袁景知的腰肢。
袁景知鲜少看见她如此主动的时候，身子不由微微一僵，声音也不太自然：“歆儿？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秦歆吸吸鼻子，“只是有点感慨罢了。”
袁景知嗯了一声：“感慨什么？”
“就是……”
秦歆刚要跟他解释，自己今天在佛寺里头遇见的事情。谁知刚一开口，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秦歆一惊，连忙看向袁景知，压低声音：“面具！”
袁景知会意，拿出面具戴上。
那张平凡的脸，再次将袁景知出色的五官压在了下头。
秦歆松了口气，去前头开门，微微嗔怪地道：“玉瑶，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不去睡觉……是你？”
看清楚门外的来人，秦歆的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了。
秋芳裹着一身菲薄的衣服，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外。
春夜，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秋芳的衣裳在白日里穿着，倒是还好。但在夜里，压根就扛不住这样的温度。
秦歆看秋芳的嘴唇都冻得发颤了，却还是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只是淡淡地站在那里，问：“怎么又来找我了？”
秋芳没憋住，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大，大小姐，您救救奴婢吧。”
“救你？”秦歆挑眉，笑笑，“你说，我要怎么救你？”
秋芳咬唇，面上流露出恐惧：“今天珠链断裂的事情，一定不是一个偶然。奴婢知道，这佛寺里一定有人看不惯奴婢的孩子，想让他无法来到这个世上。还请大小姐帮帮我，不要让这个孩子流掉……奴婢知道，自己当初拼命怀上这个孩子，用的伎俩不算光明。可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啊！孩儿无辜，就算您讨厌我，也请您救救孩子吧！”
秋芳哭着哭着，几乎背过气去。
她说得可怜巴巴，秦歆却听得神色淡漠。
等秋芳说完，秦歆凉凉地笑了笑：“你口口声声说让我救你的孩子，但眼下，这个孩子还在你肚子里。我若是出手保了这个孩子，就等于是保了你的性命。等六七个月之后，你瓜熟蒂落，到时候自然母以子贵，晋身秦府姨娘。秋芳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大小姐……”秋芳的脸色微微僵硬了片刻，“奴婢绝无此意。奴婢只是觉得，这肚子里的孩子，他也是你的堂弟堂妹啊！”
“是吗，你没有这个意思。”秦歆轻笑，“那你能不能对我保证一件事？”
秋芳问：“什么事？”
“我要你保证，这个孩子一生下来，你就自杀。”秦歆淡淡道，“你应该知道，若莲妹妹的身世吧？”
秋芳神色僵硬。
秦若莲的身世，她当然是记得的。毕竟这件事在秦府，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秦若莲的生母和秋芳一样，早些年，也是秦大老爷的丫鬟。只是，秦若莲的生母是个命薄之人。生下秦若莲便撒手人寰，白白丢下一个女儿给秦大夫人养育。
秦歆的意思，莫非是……
秋芳想着想着，几乎要哭出来。
秦歆低头拨弄着指甲，淡淡道：“你若是真想为我这个堂弟堂妹好呢，那就该快点自杀，免得妨碍他的前途才对。我大伯母平时的为人你也知道，她不是什么苛待下人的人。如若你死了，她只会把这个孩子当成嫡出的来对待。甚至，你这个孩子也能一劳永逸地摆脱庶子的名头。这对孩子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毕竟，庶子在镐京，可是天生就低人一头呢。”
袁景知站在一旁，闻言不由侧目，往秦歆脸上看了一眼。
说出这些狠绝话语的时候，秦歆的表情淡淡的，甚至还带着笑，气定神闲的样子。
果然，秦歆一气定神闲，秋芳就没有办法再说谎了。
秋芳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心底最后的防线也被秦歆彻底击穿，涕泪横流道：“大小姐，您为什么要一个劲的逼奴婢！逼死了奴婢，对您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是，她的确是想要母以子贵，飞上枝头。可她的想法，又有什么错！
为什么，为什么有人要杀她，秦歆还要这样逼她。难道让她安安生生地靠着这个孩子爬上去，就有这么难？
秋芳恨得要命，牙齿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
“我没有要逼你啊，我只是给你指了一条明路，仅此而已。”秦歆摊手道，“当然，你听不听我的办法，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与我无关。”
“你……哼！”
秋芳恨恨地瞪了秦歆一眼，转头大步流星地走了。
她走得特别快，边走还边捂着肚子。
显然她对肚子里的那块肉，是在意到了极点的。
秦歆淡淡看着秋芳的背影，过了片刻，关门回屋。
袁景知挑了挑眉：“你居然没管她，也真是稀奇。”
秦歆笑问：“怎么了，我应该管她么？”
“话也不是这么说。”袁景知顿了顿，若有所思，“只是当初，你在北狄边境的表现，让我以为你对这种民间疾苦格外的在意。”
秦歆笑了一声：“你也说了，那是民间疾苦。秋芳的事情，和那些民间疾苦不一样。一来，秋芳是我大伯父房里的人。我身为侄女，断然是没有理由插手进长辈私事的。二来，秋芳是个什么德性，你也见到了。她拿我当成挡箭牌，纯粹是想依靠我的力量，去阻挡秦府其他人对她的加害。我若是真的护着她，岂不是要引起那个对秋芳有敌意的人的愤怒了？所以，这件事我不管。”
袁景知嗯了一声，由衷道：“你做得对。”
他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在心爱的女子，和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之间，他一定会选择秦歆。
尤其是，当秦歆管的这件事，有可能会危及安全的时候。
“所以啊……”
秦歆刚要说话，就听见外头传来噗通一声。
秦歆顿时一愣，问袁景知：“外头是什么声音？”
袁景知面色严肃，若有所思地开口：“我记得，出门三十几丈远的地方，似乎有个池塘。那池塘藻荇交横，看上去很深。”
出门三十几丈远，那不是秋芳住的位置吗？
而且，池塘？
糟了！
秦歆顿时变了脸色，开了门就往外冲。
惨淡的月光之下，一道身影在池塘里不断扑腾。那人穿着一身秦府丫鬟的服色，不是秋芳是谁！
秦歆赶紧下了水，三下两下把秋芳给拽了进来。
秋芳回到岸上，整个人几乎昏迷。
秦歆往她的胸腹处压了几下，秋芳吐出一口水，又昏了过去。
秦老夫人苍老的声音忽然出现，问到：“歆儿，发生什么了？”
既然秦老夫人来了，这就说明，接下来不会有事了。
秦歆安下心来，回头道：“祖母，是秋芳出事了。”
“秋芳，又是秋芳？”秦老夫人一愣，脸色很是有些不好看。
如若秋芳是意外出事，这就说明，她的确是个不祥之人。如果是有人出手害了秋芳，那就说明，秦府内部很是不睦。
不管哪一种可能，都不是秦老夫人愿意见到的局面。
秦大夫人此时也带着秦若莲赶到，面色有些难看地看着秋芳，
秦老夫人冷冷地道：“叫醒她。”
“是，老夫人。”
王嬷嬷答应一声，上前抓起秋芳的领子，扇了她几个耳光。
秋芳疼痛不已，悠悠转醒。看见站在旁边的老妇人，她又惊又怕，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老，老夫人……奴婢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您了！”
秦老夫人皱眉道：“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与我仔细的讲，不可遗漏。”
“是、是……”
秋芳惊魂未定地点点头，开始诉说。
她没敢将自己去跟秦歆求援的事情说出来，只说自己白天遭了飞来横祸，心底一时有些不快，就想出去走走。谁知走到门口，她忽然就脚下一滑，冲着池塘直直地栽倒了下去！
秋芳说着说着，心底恐慌到极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秦老夫人听着，脸色很有些不好看。
如果说先前的珍珠项链，是其他人的陷害。那么现在，秋芳再次在报恩寺里摔倒，而且出事的时候，身边并没有旁人出手，甚至连外物都没有……
这是不是说明，秋芳的确是个不祥之人，以至于佛祖都容不下她，要将她送走？
想到这里，秦老夫人有些坐不住了。
她冷冷地看向王嬷嬷，眼神里带着杀气，问道：“先前，我让你好好看守秋芳，怎么秋芳还能在外头随意走动？你当时去哪儿了？”
“老奴该死！”王嬷嬷也是个爽利的性子，当即就跪下了，“当时秋芳说自己饿了，老奴便去给她拿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