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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绣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衣袖,果然空落落的少了什么东西。
那日捡到曹老爷遗落下的光珠金饰之后,她就一直将它藏在自己的衣袖之中,大约是刚才玩爆竹的时候太过兴奋,一时忘形,竟让它从袖子里掉了出来。
殷绣慌忙把它拾起,岌岌想要想一个理由,好去向父亲解释这其中的原委,只觉脑中一团乱麻。殷老爷先开口问道,“咦,这不是你曹伯伯的随身之物吗,怎会在这里?”
殷绣心中一震,思忖片刻又问,“这,是曹伯伯的东西?”莫非是她弄错了,这光珠并不是阿爹为她准备的嫁妆?
“是啊!”殷老爷从殷绣手中拿起沉甸甸的金饰,在掌中翻转,艳红的光珠折射出耀目的光辉。“这可是他的宝贝。你小时候,时常从他袖子里抢来玩,急得他哇哇乱叫!”殷老爷说着笑了起来,又道,“你曹伯伯是个怪人,金器、银器他都不喜欢,唯独对光珠十分痴迷。还是他建议我,采买最好的光珠,给你准备一套嫁妆的呢!”
提到那些被盗匪掳走的光珠嫁妆,父女二人都有些黯然。片刻之后,殷绣才说,“这是我在路上捡到的,还以为是阿爹丢失的,正准备拿来给阿爹认认。既是曹伯伯的东西,就先请阿爹代为保管,届时物归原主了。”
殷老爷点点头,这时丫鬟端上来了茶点,父女俩一边喝茶一边说了会儿话,却各人都有心事,话题时断时续。小厮回报说,女先生无论如何也不肯留下来了。殷绣又扮了个鬼脸逗殷老爷开心,气走了先生这件事似乎就这样揭过去了。殷绣也起身告退,带着青梅和雪酥回去了。刚跨过门槛,忽然听到殷老爷唤了一声“七丫头!”
殷绣乍然一回头,心下不由有些触动。殷老爷站在厅堂最里面,与殷绣只隔着一个房间的距离,却仿佛是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目光熹微,眼中似是含有数千万种思量,却无法诉诸于口。
重生之后,殷绣已经很少听到父亲唤自己“七丫头”了,或许是因为这个乳名太过稚气,而她毕竟是个幼学之年的女孩子了。这会子却又喊她“七丫头”。连日来一直藏在殷绣心中的疑问又开始作祟,殷绣转过头来,想要问父亲什么,殷老爷却背转身,只让翠儿送小姐回去。
殷绣只好悻悻的出了院子,青梅和雪酥跟在后面,三人许久都没有说话。那光珠金饰并不是她重生时贼人掳走之物,曹老爷应是与此事并无关联,殷绣半是欣慰半是沮丧。好不容易冒出头的几条线索,似乎都已经断了。那日贼人离开之后,她一直等待着光珠首饰的重新现身,却不料唯一现身的一枚光珠却并不是殷府所遗之物。茗儿的自白引出十年前离开殷府的胡管家和神秘的胡奴,可是胡管家已经死了,那神秘胡奴也不知去向。好不容易寻得一直照料胡管家的红衣女子,却在道出秘密前一瞬间被杀人灭口。
殷绣抬起头,现在,只剩下红衣女子的杀人凶手这一条线索。奈何她现在是一个深居简出的内宅小姐,只能期盼李捕头早日缉拿真凶了。
“小姐,先生都走了,接下来咱们干什么去?”雪酥憋闷了许久,小声问道。殷绣扬了扬眉毛,转过头一脸的坏笑,“课不上了,我们自然是要去找点乐子。”
说着仰头看了一眼高悬的灼灼白日,又吩咐青梅,“快去把院子里的水盆,水桶,还有水舀,全都找来!”青梅不明就里,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殷绣又喊院子里其他的小丫鬟,“你们也去帮忙找找!”
将近午时,已有蝉鸣大作,丫鬟们穿的麻布褙子都嫌热了,纷纷用襻膊系住,还是身上不舒坦,懒懒的不想做事。只有殷绣的院子里欢呼雀跃,经过的人都好奇的往粉色的垣墙里面张望,时而看到半空中飞溅起一道水花,四散开时,折射出七彩的光辉。
驻足窥探的丫鬟小厮越来越多,就见一个小丫鬟冲出门来,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了,裙摆下面挂着几串水珠,头发也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小丫鬟见自己的狼狈模样现了,一脸窘迫的逃走,身后却有一个人端着水盆冲过来。濡湿的额发遮住了大半边脸,剩下的小半边还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若不是那一身湿漉漉的华贵衣裙,谁也认不出,那竟是大小姐殷绣。
众人还怔愣着,殷绣已经挥起手中的水盆,水盆中还剩下小半盆水,一道水帘立刻朝围观的人们喷洒过去。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正一路向殷府驶来。门子本就热得心烦,见来的是十分寻常的四轮方舆,想来必不是什么金贵的主儿,大不了是个穷酸儒生,想来投靠殷家做食客的,只懒懒作了个揖,走上前去垮着脸说到,“你们是哪家的?可有拜帖?”
马夫从车上下来,并不多言,只拱手行礼,递上一只烫金的梓木拜帖盒子。门子一脸吃惊,按照凉朝的礼仪旧制,郡中的命门望族只能用黄花梨木的拜帖盒子,梓木则是皇亲国戚的规制。眼前的马车如此寒酸,车上的人要么僭越礼制而不自知,要么——门子想着,手中已经打开盒子,取出了拜帖,立时两腿一阵瘫软,险些当场摔下去。
“老爷!”婆子快步走进殷老爷的宅院,殷老爷正舀起一勺粥准备放进嘴里,见婆子一脸张皇,便问,“出了什么事?”婆子心知老爷是个胆小的,只好一言不发的将那只梓木拜帖盒子递过去。
殷老爷果然惊的饭也不吃了,原地逡巡了几步,才吩咐翠儿道,“快去把我最好的蜜云龙茶拿来,还有老太爷的那套粉彩胭脂红地轧道茶具也全都找出来!”翠儿也是大吃一惊,跟着老爷十余年,老爷还从没有用过这些东西,今日的贵客,莫不是比八亲王妃还要位高权重?她却也不敢多问,只得应着,又赶紧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四处洒扫,重新装点。
正要出去,殷老爷又喊住她,“快叫人去告诉绣儿,今日有贵人到访,让她好好准备一下!”翠儿更是狐疑,想起这几天八亲王府与殷府的频繁走动,忽然间明白过来,立刻喜笑颜开,快步出去了。
翠儿心知兹事体大,便没有使唤婆子,径自去了殷绣那边。刚进了院门,就看到地上满是大大小小的水洼,别处闷热难耐,这里倒像是刚下了一场暴雨似的。青梅缩在一棵矮树下抱着膀子不敢出来,雪酥跟一群小丫鬟满院子跑着,各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拎出来的,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所到之处,地上留下清晰的轨迹。
翠儿蹙了蹙眉,费了些功夫,才从一众女孩子中认出了殷绣,一把揪住她,从人群中拽了出来。“大小姐!”她嗔怪道,“有贵客来了,赶紧收敛些,切莫再淘气了!”说着又看雪酥和青梅,“你们也不劝着点,怎么就让小姐这样胡闹!”
殷绣两手还端着一只水盆,吐吐舌头道,“翠儿姐姐,是我不听劝阻,你别怪雪酥青梅他们了。”翠儿见她落水狗似的狼狈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说让青梅服侍着换衣服梳妆。
殷绣乖乖的应了,正要回屋里去,却听到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由远而近,殷绣竖起耳朵细细分辨了一会,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