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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戎一惊,大大睁着眼睛,说不出话来。殷绣讪讪的笑笑,“对不起,是堂姐问错了。”她斟酌了一下措辞,又问,“那,有没有什么成语,是专门形容女孩子的?”见刘戎脸上露出羞怯之色,殷绣又赶紧补了一句,“就是,说女孩子不知礼数,任意妄为的?”
刘戎摇摇头,往后退了两步,口中喃喃道,“堂姐,我马上要参加童子生的郡试了,还要回去温书。”殷绣拍着自己的额头努力回忆了一下,又看了看雪酥,“好像是什么,摇曳,什么途中?”
刘戎又怔住半晌,忽然眼睛一亮,说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
“对对对!”殷绣兴奋的跳了起来,又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呀?”
刘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脸上的胆怯也去了大半,却不好明说,问她,“这话是谁对堂姐说的?”殷绣转过脸去,不知为何有些不敢与刘戎对视,含含糊糊的说到,“是,是一个被我泼了一身水的人。”
“哈哈哈!”刘戎大笑起来,身子一前一后的俯仰,笑声格外清脆悦耳,殷绣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笑。他生怕殷绣恼了,赶紧止住笑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句话语出《庄子》,庄子在河边钓鱼,有两个大臣请他去做官,庄子以神龟自喻,说自己宁可在烂泥里摇尾巴。”说到这里不敢再说下去,只强抿着嘴看着殷绣。
“神龟?”殷绣仔细琢磨了一番,脸上立刻烧出一团怒火,“他这是在说,我是烂泥里的乌龟?!”
雪酥和青梅听她这一说,立刻捧腹大笑起来,刘戎也跟着又笑了一回。殷绣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自说“他才是乌龟!他是臭乌龟!”发泄一通,却见刘戎笑得这么开怀,火气也一下子就消了。
“戎儿真真是两脚书架子,还怕什么考试!”殷绣又夸赞道,刘戎这时已经不再拘束,便说,“童子试要考策论,诗赋,《庄子》只是我平日里得空看的闲书”,说着,表情忽然收敛起来,“母亲不让我看这种书,求堂姐千万不要告诉我母亲,否则,我又要挨罚了。”
殷绣原想立刻答应了,忽然又灵机一动,坏坏的笑了笑,“我知道你喜欢吃灌浆馒头,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告诉你母亲,可好?”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殷绣已经拉着刘戎坐上马车,向小市的方向疾驰而去了。再过几日,车舆里的坐垫和内衬都要换成轻薄的褝纱软布,这时青黄不接,难免闷得慌,殷绣索性把幔帐高高的掀起来,霎时清风拂面,雪酥和青梅一个兴奋的自拍巴掌,另一个却气得跺脚,“小姐!”青梅叫了一声,“这样抛头露面的,成什么样子?!”
殷绣额前和两鬓的发丝都被吹乱了,头上一只堆纱的宫花也在风中七扭八歪,心中却觉得快活了许多,就冲着青梅咧嘴一笑,青梅撅起嘴不理她,殷绣又看向外面,正好看到一个人影由远而近,似是正站在路边等她。
待到马车再向前走了一段路,殷绣立即认出,候在路边的人正是李捕快。殷绣吩咐阿宁停下了车,李捕头向殷绣拱手行了一礼,“殷小姐!”殷绣被雪酥扶着下了马车,回过礼,问道,“李捕头特意候在这里,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相告?”
李捕头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这才说到,“正是。殷小姐可还记得,在东阳门外城郊被杀的红衣女子?”殷绣霎时大惊,忙问道,“莫非李捕头已经抓到了杀人凶手?”李捕头像是被戳中痛楚,点了点头道,“抓是抓住了,只是那人口不能言,耳不能听,还疯疯癫癫的,怕是审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殷绣心中猛地一跳,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如何能一箭射中人的咽喉?是衙门抓错了人,还是黄雀在后,先一步对杀人者下了毒手?
李捕快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便说道,“我们在城中四处搜索了数日,最后在城郊找到了那人,当时他手中正握着一把弓箭,我们仔细审查过了,与被杀女子喉上中的那只箭头,正好一模一样。”
殷绣还想辩驳,李捕头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又道,“不过,如此一来,殷小姐也可以安下心来,不用担心那人再来寻仇了。李某人原本要去殷府拜谒,正巧在此遇到,便借此机会告知了。”
殷绣忙行礼道谢,思忖了一下又抬起头,言辞恳切的请求道,“李捕快,可否让我去狱中看一看那人?”
李捕头闻言大惊,在衙门里干了数十年,这还是生平头一遭,听说有人要去探监。监牢是如何晦气的地方,轮值的衙役都要用各种理由推脱,连他自己都是强行逼迫自己才能走进去。他又仔细看了殷绣一眼,却见她目光坚定,丝毫没有孩童的幼稚之态。一个十岁的女娃娃,为什么会想要探察监牢里的犯人?
李捕快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敬畏,却不表露出来,只说到,“监牢里湿气太重,关押的都是些杀人行窃之徒,不是大小姐这种人该去的地方。”原本义正言辞的拒绝,说出口来也似乎有些心虚。
殷绣又想了想,还想要说什么,刘戎却劝道,“堂姐,监牢里实在太危险了,你不要去呀!”青梅也说,“你可别吓唬我,快些走吧!”殷绣回头看看刘戎,又看了一眼阿宁,指着阿宁对李捕快道,“既然我这样的女孩子不能去,那,他这样皮糙肉厚的后生,总可以去了吧?!”
“啊?”阿宁立刻大叫了一声,看着殷绣,满脸写着抗拒。
监牢位于县衙的南面,沿着县衙高耸的外墙一直向南走,拐角处有两道小小的窄门,其中一扇紧闭,另一扇门上绘有狴犴的头像,便是监牢的入口了。此时只有一个衙役站在门前值守,李捕快带着阿宁一路走过来,阿宁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趁着李捕快不注意的时候,偶尔往后面偷看一眼,似乎是在搜寻什么东西。
李捕快在值守的衙役面前停下,指着阿宁吩咐了两句,又对阿宁告诫了一番,这才走开。阿宁一副涎皮的笑脸,目送着李捕快走远。值班的衙役就要带他进去,“跟我来吧,就半盏茶的时间,可别拖沓。”
阿宁却急切的打断他道,“等,等一等,”说着皱起脸来央告道,“劳烦大人稍等一等,我,我胆子小,一紧张就内急,怕到时忍不住——”
衙役皱着眉头“欸”了一声,转过脸来不再看他,“真是麻烦,快去快去!”“是是是!”阿宁点头,一溜烟朝拐角跑过去,一下子就没影儿了。衙役面露讥讽之色,站在那里抖起腿来,这些大户人家的下人就是没见识,要是不让他去小解,怕是真要尿裤子了。
没过一会儿,他眼睛余光瞥见有人转过拐角回来了,也懒得看他,就喊了一声,“走吧!”就带着那人进了窄门。进门之后有一道窄窄的木梯,衙役走在前面,感觉身后的人脚步格外轻巧,回头一看,发现这后生个子格外娇小,心中闪过一丝疑虑,却也没多想,只兀自走在前头,走下了阶梯。
殷绣跟着衙役小心的走下阶梯,只觉得一股混杂着恶臭的潮湿味儿扑鼻而来。幸好马车上有小厮的换洗衣服,方才她跟阿宁约好,自己候在拐角,阿宁趁着李捕头离开就跟自己替换,幸好这衙役并没有多谨慎,才没有识破他们的诡计。
梯子下面有一张小小的方桌,另有三个衙役正喝酒打趣儿,桌边的砖墙上挂着铁镣,烙铁,夹棍等物,上面血迹斑斑,让人触目惊心。四面被黑暗包裹,只有方桌上一点豆大的油灯不停的摇曳。再往里面有四五条甬道,由于光线太暗,看不明晰,只能依稀看到一两只枯柴般的手臂从铁栏后面伸出来。
带她进来的衙役一屁股在桌前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随手往甬道最深处一指,“你要找的人就在最里头那间,你自己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