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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横上了?!”辛安又撸起了袖子,方才被常护卫教训的事情已然被抛到了脑后。
“你是哪家的下人,怎的这样蛮横无理?”辛静也忍不住帮腔道。
常护卫本已经走进院子里,这时听到外面的喧闹,又见那车夫如此无礼,手立刻又按在了刀柄上,正欲拔腿迈出门槛,肩膀却被人扶了一下。
他立刻刹住,转头问道,“主公?”
“嘘。”辛垣锦站在他身后,一双眸子静静的看向黑漆宅门外面的几个人,似乎在看一场好戏。
“呸!”殷绣向辛安脚边啐了一口,这个动作是她前日里偷偷向殷府的小厮们学的,还没有真正运用过,好在她并没有彻底忘记如何做一个底层的粗人,这样的技能学起来颇为便捷。她假装狠狠盯着辛安和辛静,却偷偷用眼睛的余光看着站在内院里的那人。
辛垣锦一袭缟色的白袍,长身玉立,身形似乎比前日更加清瘦了,静静的如同一株落满白雪的白杨树。她知道这人正静静的看着她,心中一阵窃喜。方才受到的惊吓也平复了大半。
她原本只是想驾着马车从羽宅门口疾驰而过,这样不遵礼数的行径一定会遭到辛垣锦的厌恶,然后她再亮明身份,让这只冷面苦瓜知道,自己是一个穿着男装,御车在洛阳街头飞奔的疯丫头,如此一来,辛垣锦一定会立刻撤销婚约,她也就重获自由了。
没想到马车行至羽宅门前,才发现路上已经有一辆运粮的农车,她一时慌乱,又见那农车上所载之物,看似都是王妃的遗物,只想着千万不能损坏,手下一拉缰绳,马车终于调转了方向——随后她才知道,自己撞上了宅门边的柳树。
不过,如此一来,她不妨将计就计,此刻尽可能的让自己举止粗野,不堪入目,再对辛垣锦亮明身份,说不定,比她原先的计划效果更好!
殷绣想着,几乎就要笑出来了,又低低的吼了一句,“你管我是哪家的下人?我告诉你,大爷我就是你的主子!”说着伸出大拇指,突出下颌,指了指自己的脸。有一次,她看到二姑太奶奶院子里的两个小厮打架,曾看到他们用这样的姿势吓唬对方。
“哪里来的山野莽夫,再敢在王妃故居门前撒泼,担心你的脑袋!”辛静也一时气极,指着殷绣说到。
殷绣忍不住嘴角微微扬起,几乎就要喜形于色了。这两个小厮闹得越凶越好,她要让辛垣锦好好看看,自己是怎样一个涎皮赖脸,厚颜无耻之徒。
“王妃故居?”她两手叉腰,高高扬起下巴,努力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两个小厮,这有点困难,因为她的身高刚及辛安的胸口,辛静生的更高,殷绣要高高仰起头才能对上他的眼睛。
“主公,这——”常护卫看到这里,早已急出了一头冷汗,转过头时,却发现辛垣锦没有半分怒意,脸上平静如水,只有眸子里的光亮,似乎没有那样冰冷了。常护卫不由的愣住了。
殷绣又瞥了一眼辛垣锦,心下莫名的生出几分疑惑来,那人怎么还毫无反应?有人在他的宅子门前这般造次,他竟不管不顾吗?
“王,王妃故居又如何?”殷绣发现自己的气势已经短了几分,立刻高高挺起胸脯,权当是示威了。她必须想办法,立刻激怒那只苦瓜才行。
“就是王妃本人,——就是你们世子爷本人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怕!”她又吼道。
辛垣锦还是呆立在原处。她甚至看到他将两袖垂到了身前。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打算静静的看戏吗?殷绣心中顿时生起一股无名之火。
世子爷毫无反应,辛安和辛静却是气得要发狂了,两人已然跃跃欲试,恨不得朝殷绣扑过来,狠狠揍她一顿。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阿宁见状,立刻又冲过来,把殷绣护在自己身后,却被辛安,辛静,连同殷绣三人一齐推到了一边。
辛安,辛静面色铁青,两手握拳,似乎就要打上来,殷绣隐隐有些惧怕,却又赌着一口气,哪里肯这个时候妥协,只好硬着头皮,小小的迈出了一步,说到,“我,我告诉你们,你们世子爷就是个,就是个——”
她心中本就惧怕,加上并没有学过几句骂人的话,此时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硬生生顿住了。
常护卫这时才终于发现事有蹊跷,再去看辛垣锦的脸色,只见他一侧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几乎难以觉察。如此微小的动作,却让常护卫心中震撼无比。王妃去世以来,他从未见主公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就是个,就是个——”殷绣越是慌乱,越是脑中空空,结结巴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脸颊不由自主的红了,无可避免的露出女子的娇羞之态来。
辛安和辛静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却听到一个人道,“就是个什么?”
殷绣一转头,辛垣锦就站在不足三步之遥的地方,正低头定定的看着她。
殷绣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辛垣锦似乎觉察了她的慌乱,亦垂首却步,退到合乎礼数的位置,才抬起脸来,对殷绣行了一礼,“原来是殷大小姐到访,有失远迎。”
“啊?殷大小姐?!”辛安和辛静立刻大叫了一声,四目相对,两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常护卫也摸着自己的头,一脸懵然。
明明是殷绣自己谋划好的计策,此时被揭穿了身份,她反倒手足无措起来。一张白净的小脸绯红如霞,即使是最粗糙的麻布单衣,也难以掩盖她的娇憨可人。
殷绣脑中一片空白,辛垣锦也不催促,只静静的站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阿宁悄悄的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殷绣,她方才回过神来。对啊,不是说好了,要将计就计,展示自己最粗鄙的一面吗?
殷绣稳住心神,仰头哈哈大笑了两声,说到,“我可是时常装着男装,驾着马车,在洛阳城里到处撒野,今日竟被你看到了,你可不要说我粗鄙。”
这时羽宅的几个丫鬟也听到了外间的动静,偷偷的躲在廊下看着。
“这是谁呀,真是吃了豹子胆,在王妃故居门前这样撒泼。”
“常护卫怎么没一刀劈了他?传言出去,这些乡下人不都学着来闹事?”
“好像是殷府的大小姐啊!”
“不会吧!天呐!这样没规矩的小姐,以后嫁到王府怎么得了!”
殷绣自知事情有些超乎她的意料,脸更加红起来,又抬头看辛垣锦的反应。如果他此时露出鄙夷之色,她也算没有白费一番心思。
却不料辛垣锦仍是毫无表情,反而上前慢慢朝她走过来。
殷绣又是一惊,只想往后躲着,却又不敢动弹,只好紧紧闭上了眼睛。
一阵清冽的香气幽幽袭来,她的鼻尖被他的衣袖轻轻拂过。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看到他正低低的看向自己,一手拿着一片菜叶子。她摸摸自己的脑袋,原来,自己刚才一直头顶着菜叶,却不自知?!
殷绣霎时又羞又恼,咬牙切齿的瞪着他。
辛垣锦不动声色的发出一阵冷笑,“你想用这种方法,逼我取消婚约?”
她的精心谋划,竟就这样被他戳中了。殷绣肩膀微微一颤,立时反驳道,“我才没有!”
“哼。”辛垣锦又冷笑了一声,不再理会她,转身向宅子里面走去。边走边说道,“我断然不会取消婚约,你死了这条心吧。”
殷绣气得火冒三丈,不管不顾的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为什么呀?!你就这么倾心于我,非要娶我不可吗?”
话已出口,她才发现自己太过失态了,慌忙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门廊下的几个丫鬟已经开始兴奋的尖叫。王妃久病幽居,她们不知多久没有听过这样的对白了。
辛垣锦乍然停下了脚步。“倾心于你?”他转过头,目光穿过内院,冷冷的落在她身上,话音也严肃了几分。
“殷大小姐,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辛垣锦说完,又兀自向宅子里面走去。
“主公,”常护卫不失时机的拱手问道,“既是殷大小姐到访,不用请她进来吗?”
没有半刻的停顿,辛垣锦斩钉截铁的吐出两个字。“不必。”
殷绣只觉得自己被恶意羞辱了,简直要当场气绝,忽然她脑中浮现出刘戎说过的话。
“堂姐,你若再见到骂你是曳尾之龟的那人,可以这样回他。”
殷绣来不及多想,冲着宅门里面渐行渐远的那人,高声大喊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廊下偷窥的丫鬟中,立即有人跟着发出一声尖叫。另外几个丫鬟也红着脸,兴奋得难以自持。
辛垣锦骤然停住脚步,不知过了多久,才极其缓慢的转过身,远远的看着殷绣问道,
“方才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