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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歌舞姬,何公子亦是兴致盎然,方才翩翩公子的仪态全然抛到了脑后,眉飞色舞的说到。“殷小姐有所不知,要说洛阳最有名的歌舞坊,非帘栊坊莫属;而帘栊坊中最出色的歌女,玉娘可算是头一号!”
殷绣含笑听着,前世里露华坊的虞娘,这一世帘栊坊的玉娘,真是沧海桑田,令人叹惋。何公子越说越起劲,说到玉娘如何掌上起舞,如何千杯不醉,膏腴子弟如何为之一掷千金,许久才觉察自己失态了,居然在一位闺阁小姐面前说起这些来,悻悻的住了嘴,又向殷绣赔了一礼。
殷绣却似乎兴味正浓,又看向何公子,眼中似有按捺不住的激动,“小女子有一事相求,不知何公子是否答应。”
花园外早已聚集了一群偷看的丫鬟小厮,这时见两人说完了话,往花园外走来,这才慌忙散开。只有殷老爷还躲在一棵柳树后面,捂着嘴偷笑着,舍不得走开。
殷绣与何公子又相互客套了一番,亲自送他出府不提。待她走回花园附近时,才发现殷老爷仍站在一棵柳树下,静静的抹着眼泪。
“阿爹,你这是做什么?”殷绣走过去问,“我们方才还四处寻你呢。”“好绣儿,”殷老爷眼角泪光闪烁,凑近前来小声问道,“你是不是答应,与八王府的婚约了?”
殷绣霎时恼下脸来,“谁说的?!”
“你与辛公子相谈甚欢,这一日之内,两次邀约,殷府上下,可是有目共睹的。”殷老爷有理有据的申辩着。
殷绣只觉脑仁有些酸胀,父亲竟连何公子和辛公子都没有认清楚吗?数日前辛垣锦还特意到殷府造访,父亲却连他的相貌也没有记住,即便如此,还竭力促成二人的婚约,真真是行事谨慎,细致入微。
多说无益,殷绣行了一礼,就要回自己的院子了,谁知殷老爷竟两手圈住她的臂膀,像小孩子一般哭了起来。
殷绣大吃一惊,还来不及开口问什么,殷老爷已经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央告道,“丫头呀,你就答应了吧!”
殷绣已然五体投地,只想快些脱身回去歇息,殷老爷却死死拽住她不放,颇似顽童耍赖的情状。
“八亲王府威高权重,世子爷又一表人才,丫头你究竟有何不满意之处?”痛哭流涕之际,字音都有些模糊不清。
“阿爹!”殷绣冷眼相觑,“你连辛垣锦的样貌都还辨认不清呢。”
殷老爷权当没有听到,自顾自的哭诉个不停,“万一惹恼了八亲王,把咱们殷府满门抄斩怎么办?”
“阿爹,绣儿不是三岁幼孩,吓唬我是没用的。”
殷老爷忽然敛住泪水,凑到殷绣耳边说,“不若,你先答应着,若不得会发现他竟是良配呢,万一绣儿实在不喜欢,还可以和离嘛。”
“阿爹!”殷绣又羞又气,恨声道,“你再拿我取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说罢一把甩开殷老爷的手,转身就走。
殷老爷意味深长的摇摇头,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殷绣气急败坏的回到院子里,一把扯开帘子,愤恨难消,在屋子里踱起步子来。
“是谁把你气成这样?”青梅笑着问,“该不会是那人?”
“是我的好阿爹!”殷绣气得拳头乱舞,“说什么,日后我不满意婚事,还可以和离。若当真成了婚,和离还有什么用?”
青梅和雪酥听完一愣,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神都有说不尽的暗昧。
雪酥凑到殷绣耳边,“小姐,老爷说的有道理。”说着又看了殷绣一眼,脸上泛起一层红晕,“你莫要说出去,是雪酥讲给你听的啊。”
殷绣点点头。雪酥又迟疑了一会儿,才在她耳边悄悄说出了一句话。
谁知殷绣立即瞪圆了眼睛,大叫一声,“什么?隐疾?!”
话音未落,青梅和雪酥四只手已经严严实实的捂住了她的嘴。殷绣这时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朝两人点点头,两人这才松开了手。
一个小丫鬟端来了点心,殷绣背脊向后一靠,信手拿起一块核桃糕放入口中,细细咀嚼间,脸上的怒气慢慢褪去,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来。隐疾?是真是假,今夜便知。
当天夜间,铜骆街上寂寥无声,因王妃小殓已毕,按大凉律法,整条街上三月之内不可点灯,此时放眼望去,树影幢幢,时而有黑色的夜鸟乍然惊起,令人毛骨悚然。
羽宅大门紧闭,各处房屋都已经腾空,丫鬟小厮们也大多遣散了,若不是院子里的石桌上还放着一只灯笼,这里看上去就像一座废弃已久的荒宅。四面无风,笼中烛火却没来由的仓皇跳动,火光幽微,只在灯笼底下投射出一圈淡淡的光亮来,倒是衬托得周遭更加黑暗枯寂。
“石伯。”辛垣锦走了过来。
桌前的黑影略略侧身,露出一张衰朽不堪的老人的脸。王妃往生不过几日,这几日他却像是衰老了几十岁,好端端一个天命之年的健壮老汉,此时坐在灯下,倒像是久病濒死的人了。
石管家一手撑着桌子,艰难起身,一身白色的衰服松松垮垮,似乎里面没有血肉之躯,只有一副即将飘散的幽魂野鬼。
“世子爷,您还没有休息?”他费力的向辛垣锦行了一礼。
辛垣锦默默的看着这位在王府服侍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唇角微抿,只短短吐出几个字,“明日卯时启程。”
“是。”石管家恭敬的低头应着,顿了顿,又说到,“世子爷不必担心老奴,老奴这就去休息了。”
辛垣锦默默颔首,石管家却身退下。
月华高悬,辛垣锦兀立庭下,周身氤氲着凄清哀愁之感。他双手背向身后,闭目遐思。忽然,岑寂之中有细细的声响,如小小的飞蛾一般飞将过来。
辛垣锦耳边一阵酥痒,侧头细听,隔着黑漆大门,似乎有女子抽泣的声音。
他戒备的环视了四周一番,宅子里留下的丫鬟小厮不过三四人,石管家房中的灯也熄灭了,偌大的羽宅,此时只有他还清醒着,只有他听到了门外的哭声。
辛垣锦蹙眉屏息,那哭声时断时续,娇滴滴的,如同初开的花瓣上滚落的雨珠。雨珠沾湿衣袂,凉气沁入肌肤,令人心头一颤。
他被这哭声牵引着,缓缓走上前去,轻轻推开一条门缝,向门外窥探。
哭声是从门外的柳树下传来的,此时月光皎皎,树下有一抹曼妙的身影,不似人间凡物,倒像是月光凝结而成的人形,像是不染尘埃的月华仙子。
走近看时,原来是一个身形纤弱的翩翩女郎,只见她一袭近乎透明的蛟绡纱裙,裙裾曳地,半靠在树下,垂首轻轻啜泣,任谁见了,心中都会涌起无限怜惜。
这时,有脚步声慢慢靠近,女子微微抬头,只见一个如玉一般的公子长身立在她身旁,不由得脸上一怔,慌乱擦去泪痕,款款起身。
“你是谁?”辛垣锦冷冷的问道。
女子脸颊绯红,怯生生的看了辛垣锦一眼,又垂下头去,娇声说到,“奴婢名叫玉儿。”
辛垣锦剑眉微蹙,那女子顿了顿,似有些难以启齿,许久才低声说道,“小女子仰慕公子多年,却不敢表白心迹,今日听闻公子即将远行,唯恐日后再也见不着了,思来想去,只好——”
说着抬起眼睛,深深的望了辛垣锦一眼,“只好趁此良宵,贸然前来,想要向公子一诉衷肠。”说罢,她咬紧下唇,含羞却立,似乎是在等着他的回复。
辛垣锦沉默良久,才悠悠然喟叹了一声,“哦?”
他一双幽深的眸子直直的盯着面前的女子,声音也温存了几分,“想不到,竟有这等好事。”
“有这等好事,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除非——”与此同时,殷府中,殷绣坐在拔步床边,得意洋洋的说到。青梅和雪酥一边给她梳头净手,一边面面相觑。
殷绣正欲睡下,忽然有婆子在外间喊青梅和雪酥过去说话。青梅打帘子出去,两人窸窸窣窣的交谈了一阵。
“青梅姐姐,什么事呀?”殷绣披了一件外衣,好奇问道。
青梅面有难色,“外面有个姑娘说要见你,我让婆子去说小姐已经睡下了,让她明日再来。”
“姑娘?”殷绣觉也不睡了,站起身来穿好了衣服,又问青梅,“是不是一个姿色绝佳的姑娘?”
青梅懵怔片刻,点了点头。
殷绣又道,“快,快请她进来。”
婆子领着外面的女子进了内室,向殷绣款款行了一礼,“玉娘见过殷小姐。”青梅和雪酥站在殷绣身侧,忍不住好奇打量。只见她纤腰一握,肤色雪白,若非周身散发出难以遮掩的风尘气息,倒是个不可多得的绝世佳人。
不等殷绣回答,玉娘已经兀自起身,快步朝殷绣走去。青梅和雪酥阻拦不及,玉娘已经跪坐在殷绣的脚边,开始为她揉腿了。
“好痒好痒!”殷绣猛地抽回自己的腿,一下子滚到床榻上,娇憨的笑个不停。
“你做什么?!”雪酥气急败坏的指着玉娘诘问到。殷绣沐浴时都不让青梅和雪酥近身,这个人倒好,素未谋面,刚进屋就刚碰小姐的玉足,绝非是良善之辈。
玉娘转头,又对雪酥行了一礼,“是辛公子命我来,好好伺候小姐。”
“辛公子?!”青梅和雪酥异口同声的惊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