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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心!”“快,快停下!”有人歇斯底里的嘶吼起来。
打架的两人正在气头上,哪里肯松手,一齐向殷绣冲过去。殷绣身后几个围观的人尖叫着躲开,只有殷绣还迷迷怔怔的站在那里。
“啊!小姐!”殷绣听到有人高声喊着,眼前却看不清任何人的脸孔。只能看到众人黑压压的影子飞速的向下方闪退,紧接着后腰上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她整个身子横着悬浮在半空中。
“噗通!”她的后背触碰到荷花柔软的花瓣,接着是刺骨的凉意,水底下的莲茎被她压断了,池底的淤泥浸入她的头发和领口。
殷绣开始拼命挣扎,耳朵里胀痛难耐,眼前只有被自己搅起的白花花的泡沫,她大张着口,却无法呼吸。
忽然,什么东西伸到她的两条胳膊下面,猛地往上一提。
殷绣耳边的胀痛霎时消失了,她发现自己又可以呼吸,猛地咳嗽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像个婴儿一样被人架住胳肢窝举了起来,脚不沾地,膝盖以下还悬浮在水里。
她抬起头,眼前迷迷糊糊的现出一张脸孔来。油光锃亮的皮肤,眯成两条缝隙的绿豆眼,两边翘起的唇髭,竟是李老爷?这骇人的脸孔激起了殷绣本能的反抗意识,她猛地抓住眼前这人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那人发出一声惨叫,却仍举着她,没有放手。
殷绣又眨了眨眼睛,眼前的脸孔清晰起来。一双俊秀的浓眉因为剧痛紧紧蹙着,高挺的鼻梁上沾着水珠,在阳光映照下,如玉器上镶嵌的珍珠。这不是李老爷,而是韩蝉。殷绣心中又是惊愕又是欣喜,只咳嗽着说不出话来。
“快,快把小姐送到这边来!”池塘边有人喊道。
韩蝉瞪了一眼殷绣,划着水向岸边艰难的走去。“放我下来!”殷绣挥舞着两条腿大声叫喊道,他却置若罔闻,任她在自己手中乱踢乱叫,脚下的步子丝毫不乱。
行至池塘边缘,已经有人候在那里,从背后接过她,又向岸上走了几步,这才把她轻轻放到地上。
“小姐!”雪酥和青梅跑过来抓起殷绣的手,两人都惊魂未定,脸色煞白。殷绣全身的衣裙都湿透了,虽是正午时分,却寒气入骨,牙齿直打颤。“我去找条毯子来!”翠儿话音未落,一件男士斗篷已经在半空中展开,把殷绣严严实实的裹住了。
殷绣抬起头来,原来正是从韩蝉手中接过她,把她放到草地上的人。这是一个眉目疏朗的青年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目光温润,带着孩童般的纯粹,只是眼底总含着若有似无的悲戚,让他周身有种落寞之感。
“小姐可觉得哪里伤痛?”他关切的问。殷绣摇摇头,直怔怔的看着此人。“放心吧!”有人从这陌生男子后面凑上前来,自鸣得意的仰着头说,“她在水底下的时间短的很,幸亏我反应快,一下子就给她捞上来了!”说着低头俯视着殷绣,“大小姐,你打算如何谢我呀?”
殷绣只觉得湿衣服贴在身上万分难受,只蹙眉看着他,却说不出话来。韩蝉看出她眼中的疑问,反诘道,“怎么这般看着我,我也是殷老爷的门生,受邀而来!”“韩兄可是跟大小姐相互熟识?”人群中有人问到。
殷绣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却懒得辩解,韩蝉却是越发得意,“那是自然,我——”不等他说完,那陌生男子冷冷打断了他,“我送小姐回去吧!”青梅和雪酥默默点了点头。男子垂下头,带着些许羞赧小声道,“小姐失礼了。”
说着,就把殷绣像一只捕猎到的兔子似的驼到了肩上。男子衣袖上淡茶色的祥云纹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边,殷绣恍然觉得有些熟悉。他腿脚极快,行走间身体却有些趔趄,嘴唇紧紧抿着,似乎在强行忍耐。从花园到殷绣的院子,不过一盏茶的脚程,他却已然满头冷汗。
刚跨进院门,庭院里的丫鬟婆子们见状立刻围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扶着殷绣,雪酥跟着管事婆子去烧水,陌生男子向青梅行了一礼,柔声道,“小姐有惊无险,崔某这就回去了。”殷绣听到“崔某”二字,一下子定住了,仓皇转头喊道,“等等!”
男子已经转身行了约莫十步,听到殷绣喊自己,微微迟疑了片刻,这才转过身来,又向殷绣行了一礼。
“小姐,当心受寒,快去沐浴更衣吧!”扶着殷绣的管事婆子催促道。
殷绣来不及回应婆子,目光直直的看着男子,郑重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男子垂着头,面色隐藏在衣袖的阴影之下,有些含混不清,他思考了片刻,才仰头微笑道,“在下崔元庆,见过殷大小姐。”
青梅正握着殷绣的肩膀,这时只觉她的肩头猛地战栗了一下。
殷绣和陌生男子又无语对视了片刻,殷绣才行了一礼,转身向内室走去。
雪酥已经备好了换洗的衣服,竖起屏风,服侍着殷绣脱去身上的湿衣。透过屏风的缝隙,殷绣偶然瞥见了青梅。她正站在厅堂外面的台阶上,目光悠远,似乎正寻觅着某个已经走远的身影。
殷绣梳洗完备,又顺从的喝了一大碗姜汤,青梅还敕令她这一整天都不能再出门,只能呆在屋子里看书,做女红,殷绣也应了,捧着茶杯坐在厅堂里发呆。几个外间的三等丫鬟一时没了事,就聚在厢房里,一处嗑瓜子,叽叽喳喳的低声议论开来。
“你们瞧见没,那崔公子好生英俊!”
“就是!小姐还特意问了名字,该不会是芳心暗许了吧?”
“呸,小姐早就跟八亲王世子爷定了亲,那才是真正举世无双的才俊!”
“就是,崔公子嘛,就留给你吧!”几个小丫鬟说到这里,都大笑起来。
不料这时正好青梅走进屋来,大声呵道,“都无事可干了吗,再敢乱嚼舌根,全部按家法处置!”
厢房里霎时一片死寂,连咳嗽声都听不到了。殷绣握住茶杯的手霎时僵住。她还从没见青梅这样大发脾气过。
青梅打帘走进厅堂时,脸上神色已经和缓下来,不等殷绣说话,她已经噗通一声在殷绣面前跪下,对殷绣行了一个大礼,说道,“青梅言语失了分寸,请小姐责罚!”她垂首静静等待着,忽然有一双温暖的小手扶她站起身来。青梅迟疑着站起,就看到殷绣一张温柔的笑脸。
“青梅姐姐,我们主仆这么多年了,”殷绣说着,竟笑起来,“怎的今日你倒对我生份起来。”青梅一时怔住,一双丹凤媚眼波光闪动,眼底已经泛起了微微的红色,正欲开口说什么,忽然一个婆子打帘进来道,“三老爷和崔公子来了,小姐要不要见他们?”
殷绣忍不住大笑出声,“这个崔公子倒是有趣,刚才走了,这会子又来了。”青梅却一脸郑重,把头埋得更深了些,低声喃喃道,“我去给小姐和客人备茶。”立刻匆匆行了礼,转身出去了。
殷绣意味深长的看着青梅走远的背影。丫鬟来打了帘子,只听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殷绣好奇的探望过去,却见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一面与崔公子说笑着,一面朝厅堂里走过来。
少年明眸皓目,一袭酡红色的海棠纹底绢袍,腰间一串杂佩琮琮作响,上面串联着各种样式的玉璜、玉璧、玉珩,另有包金的龙虎并体玉带钩,纯银的镂空香囊,金银错丝装饰的佩剑等物,光洁的额头上还有一条炎红的刺绣细带抹额。
这分明是一个如女子般花枝招展的少年,怎么竟会是殷绣的叔父?殷绣正想着,两人站定,对殷绣躬身行礼。殷绣亦对两人扶了礼,却迟迟不敢抬起头来,竭力不然自己的声音透露骤然痴笑的意味。
“哎呀,终于见到我的小绣儿了。”三叔父倒是丝毫不拘束,行了礼就快步走上前来,伸手捏了捏殷绣头上的发髻。青梅一番精心梳理的发髻被弄乱了,几根青丝垂到了殷绣的脸上。殷绣有些无奈的仰起头整理头发,却见眼前的叔父一双眼瞳熠熠闪光,如同一个稚童看到了精美的瓷娃娃,欣喜之状溢于言表。
“这般小的年纪就有这种容貌,将来怕是整个凉朝都无人可比了。”他一笑,眉眼如新月般明媚。
这人真是又可气又可笑,明明自己应该也不比她大多少!殷绣想着偷偷斜了他一眼。这时站在身后的崔公子干咳了一声,殷三老爷这才恍然记起自己的来意,忙退到崔公子身旁,两人一起躬身拱手向殷绣行了一个大礼。
殷三老爷再抬头间,满脸愧色,“方才在花园中,我与崔兄一时起了口角,争执不下,”说到这里,又与崔公子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都有些窘迫,“那时两人都在气头上,撕斗时不小心撞到了小绣儿,这才害小绣儿失足落水,实在该死该死!”
殷绣只觉自己眉梢抽搐了一下,不等她回话,三老爷又笑着道,“小绣儿饶了叔父这一回吧,千万别让你爹知道!不然我要无地自容了!”话音未落,崔元庆也拱拱手,“是崔某言语不当在先,冒犯小姐在后,自知罪无可恕,任凭小姐处置。”
殷绣忍不住抿嘴偷笑起来,这两个人,一个涎皮赖脸,一个郑重其事,如此大相径庭,倒是十分有趣,让她气恼不起来了。不过,捉弄一下,也无伤大雅。殷绣想着,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
她打趣道,“崔公子方才过来一趟,那时怎么不说这话?”崔元庆霎时满脸绯红,头也不敢抬起来,“事从紧急,崔某妄自揣度,应该先送小姐回院,再来登门谢罪。”殷绣目光微微深阒了些,这样不拘言笑,一丝不苟的态度,真是像极了某个人。她向外间瞟了一眼,不见有人走过来。那人果然躲着不过来了。
她又看了崔元庆一眼,笑眯眯的说到,“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前世里她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穿眼前的人是否心存歹意,可是眼前的崔元庆,却让她无法看穿。真的如墨掌柜所说,他就是那个背叛了殷府的歹毒之人吗。
与此同时,砍掉了墨掌柜一根手指的神秘男子正静静站在汉白玉石的空地上,用两根手指玩味着那截断指,许久,仰起头看了看上端的仪门,那里有一展石刻的竖匾,上书“彝鼎书院”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