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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说，“那个鬼市的老巫婆，差点把我吓死了，倒了八辈子血霉，山长竟然派我去送她！”
另一个说，“我好像看到，她一只眼睛是绿色的，该不会是胡人吧？”
第一个立刻惊讶的吸了一口气，“嚯！”又压低了声音，“天呐，胡人！我妈死前跟我说，胡人都是吃人的妖怪！咱们要不要报官府呀！”
麦培生已经搁下笔，凝神静听着，故而依然听得很清楚，听到此处，霎时一股气血直冲头顶，恨不能一把掀开桌案，冲出去把两个小厮掐死，却又听到另一个小厮道，“小声点，担心隔墙有耳！
顿了顿，又说，“你还是多关心关心咱们书院的事儿吧，你没听说吗，再过几日就是开坛授课的日子了，殷府那位神通广大的殷大小姐，正四处发帖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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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听说了，太守大人，还有长史和主簿，还有，还有县令，都收到了殷府的帖子，这事儿可真闹大了！你说，万一咱们要是输了……”
“呸呸呸！！”
麦培生长叹一声，终于放下手中的笔，阖上了书卷。
曾琦这个探子不能再用之后，他在殷府安插的耳目被殷绣破坏，几乎打听不到殷府的消息，没想到这些底下人的消息反而十分灵通。他轻轻“嘶——”了一声。殷绣亲自去各位官老爷府上发帖子？她竟这般有把握，知道自己一定会胜出吗？
麦培生很快打消顾虑，轻哂起来，如果说只靠瞿夫子，彝鼎的确胜算不大，但如今恰逢时机，他可以讲授胡语课，殷绣请来洛阳名门权贵，最后颜面尽失，一败涂地的，定会是她自己！
三日后，洛阳县衙门前。
几日来阴雨连绵，空中灰蒙蒙的，县衙大门两侧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的石狮子也似乎少了几分气势。龇着长长尖牙的大口边缘滴着水珠，鬃毛形状的浮雕也湿漉漉的，颜色深了几分，看上去竟有些楚楚可怜。
县衙外没有值守的门子，一面鸣冤鼓许久没有被碰过，落了一层灰尘，此时灰尘亦被雨水沾湿，半新半旧。已经有一段日子，洛阳城中许久没有人来报案过，县令和师爷乐得清闲，每日品茶对弈，心中默默祈祷，这样的太平日子能长长久久。
不曾想，这一日，县令正坐在一棵槐花树下准备小憩，门子慌慌张张跑过来叫，“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县令一个激灵，纵身弹坐起来，方才本已经睡意惺忪，这会子被这么一吓，心跳得厉害，一侧长长的胡须高高翘起。
他压了压声音，缓缓道，“怎么？可是又发生了命案？”
门子慌忙过来站定，连连摇头，指向门外，“有，有辆马车过来了。”
县令眼角抽了抽，“即不是命案，又无人鸣冤，何必如此慌张？荒谬！”县令终于找回了自己平日里杀伐果断的威严。
门子又拼命摇头，“我瞧着那辆马车，似乎，似乎是殷家大小姐的马车！”
洛阳百年名都，凉朝国境中富庶无人能及，能在洛阳担当父母官，自然才智手段不一般，县令爷能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几十年，靠得就是过人的审时度势，何时网开一面，何时锱铢必较，见人下菜碟。就连县衙里的一众捕快和下人们也耳濡目染。
自从三年前，那家洛阳第一富贵的乡绅殷崇理的乡绅从水痘中九死一生，整个洛阳都见识过殷大小姐的手段。县衙里更是对这位殷大小姐又怕又敬。毕竟，整个洛阳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胆敢当着李捕头的面儿把他要逮捕的人犯抢回去，更不会有人敢自告奋勇的到官府来，舌灿莲花让被害的人担当罪名，害人的反而逃脱升天。
殷家与县衙相安无事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不知这位殷大小姐此番又有何贵干。县令摸了摸长须，喟叹一声，知道自己的清闲日子终于到头了。
门子怯怯的拿眼珠子不时瞅着县令，见他脸色有些阴沉，终于提醒到，“爷，那头马车就要到了，也不能让人家多候着不是，可怎么回呀？”
没想到自己的手下面对殷绣竟是这般诚惶诚恐，县令狠狠瞪了门子一眼，终于无可奈何的摆摆手，“请殷大小姐到后堂去稍后。”门子应了，立刻脚不沾地的跑开。
县令连连摇头，又换来丫鬟给自己换衣裳，准备去后堂拜会这位惹不起的主儿。
县衙门口，殷绣的马车停在距离大门约莫十步远的地方，天上微风细雨，青梅高高擎着雨伞，脸上写满了忧虑。
一个面生的小厮迟疑着不时回头看向殷绣，见对方点头，才重又重重的敲了敲门。也不知是门子正好不在，还是县衙里的官老爷有意拿乔，马车已经到了半晌，县衙大门紧闭，里面没有丝毫动静。
细雨蒙蒙，雨声滴答，一阵阵短促的咳嗽声掺杂在雨中。
殷绣站在青梅举着的伞下，面色苍白，一手捏着帕子，捂在嘴上，露出唇角，亦是苍冷的白色。咳嗽声连绵不绝，她清瘦的肩头跟着微微颤抖，青梅轻轻抚着她的背脊，感觉到她微微突出的脊骨，心疼的咬了咬嘴唇。
“大小姐，听我一句劝，您还是去马车里候着吧？”
殷绣终于忍住一阵咳嗽，却没有力气回话，只恹恹的轻轻撼首。一袭白色的衣裙沾了些水珠，不过几天，殷绣已经消瘦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一朵蔫蔫的梨花，似乎随时都会从枝头坠落。
青梅并不知道那一日大雨时，殷绣在章华山的山麓遇到了什么，只知道自那一日之后，她便像换了个人似的。眼中那种少年轻狂，任情恣意没有了，周身萦绕着莫名的忧愁，即使像此刻这般专注于某事，眼底的凉意还是无法掩饰。
殷绣自那日大雨滂沱在章华山山麓带了一整日，回到府上时，突然间就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