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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垣锦又温情脉脉的端详着枕榻上女孩绝美的侧颜。她果真是睡得熟了，长长的眼睫都没有丝毫翕动。或许方才的一切，她醒时也只会当成一场梦境吧。
这般也好。这般也好。
辛垣锦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又替殷绣轻轻掖好被角。他虽不会料理日常琐事，此事也有样学样。幼时他生病时，老嬷嬷约莫就是这样照顾他的。被子一定要盖好，捂出点汗来，散了热，自然就要好了的。
至于日后的事情，他们还有一生一世，何必更急在这一时呢。
此次贸然回洛阳，原本就是一意孤行。朝堂之上风云变幻，何其凶险，伴君如伴虎，他能走到走到今天的地位，自有自己知道何其谨小慎微，唯恐半步行差踏错。只有这一次，在最最危机的关头，为了一个女子，他竟抛下一切，不管不顾，违抗圣命连夜赶回来，只为了见她一面。
上回提过婚约之事之后，她便不再与他书信往来，似乎唯恐他在信中才逼问她此事。辛垣锦心下又是失落又是不安，像是千万只小虫在噬咬。
难道她当真对自己无意？在朝堂上他搅弄风云，游刃有余，此时却全然没有半点主意，痴愚得简直让他自惭形秽。约莫在这桩事上，才智和谋略都毫无用处。
他蓦地又想起一个人，霎时目光一凛。殷绣不肯答应自己的婚约，莫非果真与那人有关？难道她心意的是……
辛垣锦脚下如同负重千钧，两手不由自主的握紧。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绝望的感觉让他几乎窒息……
末了，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手已经抚在格栅门上。
外间的青梅和雪酥站了大半个时辰，腿都麻了，一直竖着耳朵洞听着里面的动静，这时听到脚步声，猜想两人话总算是说完了，立刻交换了一个欣喜的眼神。
辛垣锦正要推门，却听身后悠悠然飘过来一个声音，霎时手下一僵，站在原地不动了。
此后许多年，他每每想起这一刻，都会嘲笑自己年少无知，迂蠢可笑，心下却总是涌起一股甜蜜。多年过去，这份甜蜜，欣喜和激动亦没有退淡。
他抚在门上的手指霎时一阵冰凉，五指轻轻颤抖，随即又全身滚热，一颗心子在胸腔里狂跳，像是随时都要爆裂似的。
对于他这厢的动静，殷绣却是全然不知，梦呓似的说完两个字，打了个哈欠，转身便有沉沉睡去了。
两个字，如同一只小小的蝴蝶，飘落到辛垣锦的耳畔，又变戏法似的化作漫天蝶舞，如梦似幻。辛垣锦只觉自己像是置身云间，许久许久，才慢慢转过身。
那两个字还在他耳畔回荡，甜蜜的感觉从耳畔扩散开去，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好呀。”她说，“好呀。”
殷绣答应了。她允诺了他。她要做他的王妃，做他的妻子，她要与他辛垣锦一生为伴。
辛垣锦喉间上下滚动着，半晌说不出话来，像个孩子似的手足无措。她分明又睡熟了，他还是有些羞愧，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形容，才鼓起勇气，转身复又向她床头走去。
殷绣约莫是退热了，身上出了汗，将两只膀子都伸到被褥外面来乘凉。果然是天真烂漫的心性，没有丝毫防备。辛垣锦心头一阵涌动，慢慢的靠近，靠近，附到她耳边，正色问道，“你方才说的，可是当真？”
殷绣睡得真香，哪里能听到他的问话，唇瓣微微开启，身上热烘烘的。
辛垣锦却是一脸的惶恐，又直勾勾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自嘲的叹了口气，又浅浅一笑。约莫只是梦话吧。也不知她梦到了什么，竟正好能回答他的问话，十分通顺，十分合乎情理。他也是太过紧张，才会信以为真。
辛垣锦又思索了半晌，微微倾身，唇珠轻轻触碰到她的脸颊时，他全身一颤。这还是第一次他触碰到女孩的肌肤。柔嫩而细腻，比世间最珍惜的玉石还要美好。
“好好休息。”辛垣锦满眼柔情，顿了顿，又压低声音，“我会等你。等你真正愿意嫁给我的那一天。”
殷绣均匀慌忙的呼吸忽然一顿，唇瓣翕动了一下，十分清晰，十分坦然的说到，“自然是真的。”
辛垣锦好不容易放下的心霎时又被高高提起，不等他思索，殷绣又说到，“我，愿意与你成婚。”
我，愿意与你成婚。
辛垣锦简直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出殷绣的院子，仔细回想，自己在门外面遇到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止，他都全然不记得了。
他远远的跟着小厮向殷老爷的院子行去时，只觉得自己的脚像是踩在云雾之中，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他听亲王府的小厮们说过，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以用手掐一掐自己的肉。若不是他自幼以来的教养，他真想学学这些底下人的法子。
殷老爷这边，小厮丫鬟们远远的看到辛垣锦跟着小厮过来，都吓了一大跳，慌忙来向殷老爷通报。殷老爷也是着实吃了一惊，院子里一时鸡飞狗跳，伺候老爷换衣服的，给老爷梳头的，洒扫厅堂的，泡茶拿果子的，人人一阵忙碌，无不焦头烂额。
到辛垣锦候在厅堂中时，众人正好忙完了。院子里一派淡雅肃静，分外怡人。
辛垣锦自然全没有心思在意这些，殷老爷亦没有从他脸上的红晕，飘忽的眼神中猜出他的心思。两人对坐在厅堂里，翠儿亲自端了顶级的滇红茶过来。
殷老爷猜不出，翠儿却是个聪明的，一眼就看穿了辛垣锦的来意。不由得垂下头，掩饰住脸上的红晕和笑意，放下茶盅和攒盒，匆匆行了礼就退下了，只留下殷老爷和辛垣锦独自在厅堂里。
小丫鬟们早已围聚在门口，见翠儿出来时满脸喜色，都凑过来问，“翠儿姐姐，你打听到了吗，世子爷突然来拜见老爷，究竟是什么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