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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绣隔着帕子瓮声瓮气的说，“这什么东西，快些拿走，难受死我了。”
一旁的雪酥却没有半句回应。待殷绣抬眼一看，雪酥竟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亏得方才自己还以为她长进了，看自己难受成这样，也不知端茶水来给自己漱口，殷绣有些怄气，又见雪酥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心下狐疑起来。
“你盯着我作甚？”殷绣总算好了些，伸手自行将瓷碗推得远了些，拍了拍胸口问道。
雪酥嘴唇蠕动了半晌，仍是欲言又止。
殷绣愈发狐疑，却也并不想计较，只用十分不耐受的眼神瞥了一眼桌上的汤药，问道，“这是什么药？”
雪酥这才有了声音，“自，自然是给小姐治病的呀。”
不对，平日里她用的汤药似乎并不是这个味道。殷绣仍看着雪酥，两人各怀心思，双双沉默了半刻。
雪酥终于有些明白了殷绣眼风中的意味，嗫嚅着解释道，“这，这是方才重新请郎中开的方子，小姐此时病症与前几日又有好转，加之……嗯，自然是不同的。”
殷绣瞪了她一眼，眼中的疑问更甚。眼看着雪酥一张脸慢慢从粉白变为浅红，再由浅红变成了猪肝红。
雪酥吐了吐舌头，“小姐，您现在，嗯，主子吩咐了，让您一醒转立刻把药喝下去，身子才能快些大好。”
主子？哪个主子？父亲？难道父亲在自己昏睡的期间来过吗？
殷绣心中飞快的思量了一番，又觉得不太对劲。她扬了扬眉，“哪个主子？”
雪酥咽了一口口水，“自然是世子爷呀。小姐，你该不会不记得了吧？”
……殷绣彻底瞠目结舌。脑子里一抽一抽的疼。难道果真是她忘记了此事？记忆中的片段似乎也符合这个情形。可是她一星半点也想不起来了。
殷绣再抬眼看雪酥时，雪酥仍奇奇怪怪的盯着殷绣的小腹，见殷绣抬眸看自己，才慌乱收回了视线。
“世子爷何时来的？在咱们院子里？我约莫是睡得沉了，确实不大记得了。”
雪酥一边应着，一边龇牙咧嘴的笑，捧起海碗递到了殷绣面前。殷绣皱了皱眉，老大不情愿的，不过此时她的心性终究沉稳成熟了许多，还是勉力将一碗药喝了下去。
雪酥乐呵呵接过空碗，又喜滋滋道，“小姐如今身子特殊，需得好好养着，您就别下地随便走动了。万一有个闪失——”说到此处，她像是不小心咬了自己的舌头，吃痛的突然停下，“呸呸呸。”
殷绣还想问什么，雪酥却已经十分严正的扶了身，就要溜走了。“欸，”殷绣小声唤了一下，那厢却像是脚底抹油，跑得飞快，只跑到门帘子旁，才忽而转身，脸上满溢着喜色，“雪酥心里太高兴了。雪酥先给小姐道喜了，双喜临门，真是大好事呀！”
说着便一溜烟儿耗子似的蹿出门去了，正好青梅听到屋子里的响动，心知殷绣醒了，便推门进来看她，险些与雪酥撞个满怀。
青梅有些诧异的看着雪酥，两人在格栅门边对视一眼，俱是一愣，青梅只来得及看到雪酥脸蛋子上快要熟透的颜色。
她很快跑远了，青梅又转头远远的斜睨了她一眼，才转头说，“那小蹄子，慌慌张张的，约莫又有什么鬼心思。”
这才走到殷绣身旁，扶了身，为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裙，又轻声问，“小姐这会子觉得好些了吗？是不是此刻摆饭？小姐中午便没进饭，这会子可得多进些。”
果然还是青梅贴心。殷绣对她这番话十分受用，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此时她满腹狐疑。辛垣锦不是好好的在国都吗？前日里她还收到了二叔父和三叔父的书信，说他们头一日到国都便与辛垣锦巧遇了。这会子辛垣锦怎么可能在洛阳？
即便在洛阳，也应该有自己的差事，并不一定有时间到殷府造访。如若他当真来这边院子里，她这个家主因病昏睡在床，他虽是身份尊贵，毕竟主客有别，也不会在院子里久留吧……万一他当真想要久留呢，谁招待的他？父亲吗？
她就睡在里间，这一觉也并不太深，何以她竟一句话也没有听到？
青梅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抿了抿唇，也没有多说，眼中喜忧参半，比雪酥那小蹄子的神色更加讳莫如深。
青梅扶着殷绣在妆奁跟前落了座，“我来给小姐梳头吧。”殷绣颔首应了。青梅从妆奁里取出桃木梳子，又取出篦子，一绺一绺的梳下去，十分认真仔细的，灵巧的手抚在她的发丝上，如同绣花一般。
殷绣从这动作中觉出十分的异状。今儿个真真是奇怪了，一个两个都古里古怪的。其中必定有问题。
殷绣梳好了头，青梅又伺候她换了一身衣裳，看向殷绣的眼神总是意味深长，但与殷绣对视之时，却又见眼中一汪思绪潜藏起来，让殷绣猜不着摸不到。
婆子忽然打帘子进来了，笑得露出两排门牙，“老爷来看小姐了！”
殷绣忙起身，准备迎上去，殷老爷已经兀自过来了。
“阿爹。”殷绣轻轻唤了一声。
殷老爷亦是满脸喜色，刚刚吃了蜜糖一般，一开口自然是问殷绣身子好些了没，复又说到，“阿爹好久没有与我的七丫头一处用饭了，让她们吩咐下去，命肖厨子做几样绣儿爱吃的过来，咱们爷俩一处热闹热闹，如何呀？”
与父亲一道吃饭，殷绣自然是开心的，笑嘻嘻搂着殷老爷的胳膊，“当然好呀。不过我这小厨房的手艺，也不知合不合阿爹的胃口。”
殷绣偶尔会去父亲的院子里同父亲一道吃饭，父亲来她这小院子里倒是头一回。殷老爷莫名的从她这恭恭敬敬的话语中听出了嫌弃的感觉，心下有些黯然，脸上也就有了几许哀怨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