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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此时雪酥的神色，殷绣倒是会十分熟悉，十分自然而然的想到韩蝉身上。此人不拘礼数，既然他能悄悄混入她的院子，该不会是做出了更出格的事情，譬如，在她因病昏睡的时候，混入了她的内室，恰巧被雪酥撞见了？
殷绣自己被这个念头吓得不轻，不是想到雪酥说想的，而是担心韩蝉会如何捉弄自己。她倒不觉得他会趁机对她谋财害命，但若是拿着毛笔在她脸上写个“王”字，却是十分有可能的。
殷绣越想越觉得事情应该正是如此。之后青梅和雪酥见了，怕殷绣怪罪她们看护不力，便自己为她洗掉了。难怪殷绣会觉得手上有些怪怪的感触。一定是韩蝉捉弄她时造成的！
殷绣果然气极，抓起一只空酒杯就要一饮而尽，这才发现，杯中竟是空无一物。气急败坏，她抓起杯子，咬牙切齿，“快些，给我斟酒！”
雪酥两手执壶，脸上显出难色，“小姐，你现在不可饮酒！”
话还没说完，殷绣一记眼刀扫过去，雪酥许久没有吃过这样狠毒犀利的眼刀，吓得向后一缩，霎时半个字也不敢多说了。
翠儿和青梅忍不住偷笑，雪酥抓了抓后脑勺，恍然大悟，约莫自己也的确是误会了小姐了。
给了雪酥一记眼刀，殷绣心情似乎爽利了些许，也不饮酒了，随手夹起一块肉。这肉有些肥腻，殷绣平日里并不喜肥肉，不过今日，也不知怎么，突然想要吃些。约莫这是身子调养的好的征兆吧！
凉朝大小姐的风范，进食时需扬袖掩口。殷绣刚扬起袖子，蓦地想到了什么，手霎时在半空中顿住。眼神也有些恍惚。
但她不想旁人看出自己的心思，便还是将那肉放入了自己口中。只是此时已然味同嚼蜡，肥肉粘腻的口感让她忍不住阵阵恶心，心下一阵苍凉。
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杀千刀的泼皮呢？他早已离开了，他已经在她面前彻彻底底的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一败涂地，又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洛阳呢？此时他或许已经回到了汗国，回到了金碧辉煌的宫殿，在遥不可及的远方。
她的神色跟着黯淡下去，众人看在眼中，不明所以，却也十分心焦。雪酥忙夹了一块殷绣素来最爱吃的小酥肉，放入殷绣的碗中，“小姐，这个可是肖厨子特意给你做的，快尝尝。”
谁知殷绣唇角却很快露出狡黠的笑容来。冷冷觑了一眼那块小酥肉，郑重其事的抬起头。
父亲此时的态度格外的纵容，这一点她早就看出来了。既然如此，她不妨趁着这个难得的好机会，为了开坛授课好好布置一番。
小半个时辰之后，小丫鬟们撤下了杯盘食案，殷绣漱了口，肚子里吃饱了，心下也是熨帖得不行。只有翠儿和青梅笑得有些古怪。
也难怪她们会露出这般神情，殷绣在脑中回顾了一下自己刚刚在殷老爷那里得来的许诺，若不是还想保留一丝大家闺秀最后的仪态，她真恨不得抄一只毛笔一本子账簿过来，仔仔细细的记好。
嗯，首先是一万钱，一万钱的铜板不好搬运，父亲许诺给她一小箱金叶子。一万钱，抵得上青梅和雪酥大半年的月份了。也难怪她们此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殷氏名下绸缎庄近月里采买的最好的蜀锦，还有十个最好的绣娘，全都要在五日内搬到殷绣的院子里来，并托人搬运十匹最好的织布机。
要从绸缎庄采买成衣，麦培生很有可能以此向她落井下石，所以她要这几日连夜赶工，且不能在绸缎庄里赶工，到时布料的运输和督工都会是难题。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把所有的绣娘都接到殷府里来。只是这十来人赶工期间的吃穿用度，并夜里赶工所需的蜡烛灯火等物，自然必须一应备齐。
再者，洛阳城中最好的木匠，泥瓦匠，外加百人的粗使苦力，都要安排妥帖，提前发放一部分工钱，随时待命；
还有许多细碎的事宜，都要一一齐备，要筹办一场盛大的讲学，一定要处处周到，绝不可掉以轻心。
或许是因着心情爽利，殷绣的精神头儿都好了许多，最后恭顺有礼的跟着父亲除了偏阁，一路送父亲回院子时，脸上也是笑靥如花，只是这笑容里难免是藏不住的得意。
甚至垂首立在圆拱门前，看着父亲和翠儿一路走远时，她还掩口窃笑。青梅和雪酥跟在身后，对视了一眼，都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有了父亲的允诺，她便可以放开手脚，好好的筹办一番了。这一次，一定会让麦培生，让整个洛阳城有一场好戏看。
殷绣心下正想着，必须谴个小厮去向雷总管知会一声，眼风里偶然瞥见一个人影从游廊上走过，却霎时脚下一刹，像是魂魄被鬼差提走了一般。
雪酥没仔细看路，鼻梁一下子撞在殷绣的肩膀上，吃痛的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道，“小姐，作什么忽然停下来？”殷绣却像是全然没有听到她的话。
“小姐，小——”雪酥觉察到她的异状，关切询问到，近来殷绣身子不好，心神也总不稳妥。连雪酥都多长了几个心眼。
殷绣捏着帕子的手蓦地一紧，手指尖冰凉一片，相互触碰时，竟把自己凉的一缩。如果周围没有其他人，她大概会径直朝那个身影追过去，可是这里人多口杂，她并不想给这些小蹄子再增添茶余饭后的谈资。
幸好青梅懂得她的心思，轻轻挽起殷绣说，“小姐，水塘里的睡莲许是开花了，此时无事，不如咱们去看看？”
殷绣被猜着了心事，一个哆嗦，像是被细针扎了手心，许久才回过神来，与青梅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青梅从来都是她的心腹，在青梅跟前，她没必要伪装。
“睡莲？”雪酥一知半解，就要跟去。青梅一手支着雪酥的额头将她推得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