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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先生这番掏心掏肺让林宣很是吃惊。
他吃惊的不是师弟和脾性，而是尘先生口中诡医二字。
说到诡医，就要说到江湖。
林宣身为太子，又不常出皇宫，对江湖事了解不多，但他的父皇天生体弱多病，寻求天下名医，自然也包括这“诡医”。
诡医已经数十年没有出现过了。
再往前推，二十多年前，帝王还未成为皇帝的时候也曾寻过诡医，中间发生了什么无人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诡医不肯进宫做太医。
尘先生说，他师父已经死了二十多年，当时林泽昱见到的诡医应该是他师父。
后来“数十年没有出现过了”的则是尘先生。
林宣安慰道：“你师弟定是真心爱慕你，所以把名利加于你身，让你把你师父的名号传承下去。”
另有一句话林宣没说，师弟杀了师父，很可能对师父有愧，所以只让师兄传承师父的名号——实际上，林宣听到的所有消息里都没有“诡医的师弟”这号人物。
不过，也可能是他对江湖事了解实在太少，孤陋寡闻才没听说过师弟。
尘先生道：“或许吧。”
林宣知他说这些话并不是要别人给他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只有他的师弟才能给，所以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而问：“你应当算是江湖中人，有没有什么朝堂上的人找你求医？”
尘先生道：“自然有，说朝堂江湖各不相掺和，但谁都知道这句是个笑话，如今帝王圣贤，所谓混江湖的做事也得掂量掂量，打家劫舍劫富济贫的事儿，说到底一样得蹲大牢。”
这话林宣爱听，他以前看打打杀杀的文时没感觉，如今到了真实的古代，再看话本时就很纠结侠士们大家是坏了的桌椅板凳怎么办，尸体又会被谁收拾。
再有一点，客栈里死了人影响人家生意，又该怎么算？
尘先生夸帝王圣贤，他更是开心的很，顺势问：“你觉得如今的帝王如何？”
尘先生想了想，重复道：“圣贤。”
林宣想再听他夸自家亲爹，遂追问：“其他方面呢？”
尘先生说：“我是个大夫。”
“嗯？”
“我是个大夫，其他的就只能从身体方面说了，他体弱，按当年我知道的情况，能活到现在实属好命。”
林宣差点把追问的话脱口而出，他堪堪忍住，干笑了两声，提醒道：“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了。”
他心里焦急，又怕继续问下去暴露身份，处在了两难境地。
还没到摊牌的时候，尤其他越来越觉得尘虚道长可能是尘先生的师弟，就更不能现在把实话都抖出来。
幸而身旁还有个厉承胥，男人先前因为殿下无声的催促快睡而没有吭声，此时察觉到身旁人的焦灼，突然开口问：“圣上竟也去找你医过病？”
尘先生摇了摇头：“非是如此，是宫中来人寻我师父，师父不愿意去，就口头问了圣上的情况，开了几副无功无过的药，当时我与师弟都在。”
明知江湖中人为何不想进宫，林宣还是忍不住问：“你师父怎么不愿意给圣上看病？”
尘先生轻笑了一声：“你可知，在宫中做太医最重要的是什么？”
林宣脱口而出：“医术好？”
“非也，”尘先生嘲讽道：“是察言观色。”
林宣自小在宫中长大，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立刻沉默了下来。
尘先生拿他当孩子，温声解释：“宫中的都是‘贵人’，得了什么病不是看脉象，是看那人的身份处境，哪怕半点毛病没有，也得说是虚火太旺或是体虚。”
还有个原因尘先生没说出来林宣也知道，在宫里做事需得小心，就算诡医是被恭恭敬敬请进去的，也不过是个大夫，少不得被祸事找上门。
志不在此，就怨不得人家不愿意了。
林宣隐隐约约抓到了什么，可就是想不出来，要问的问题到嘴边了又咽下去，最终也没问出来。
罢了，今日还是别问太多。
林宣头痛地想，再问下去就真的要暴露身体了。
厉承胥大概也明白这道理，问了那话之后继续沉默，大概无事可做，索性拿了扇子给心上人扇风。
凉风习习，林宣沉沉睡去。
睡之前他忽然想，不知道当年到底是谁去找的诡医，等回宫了一定要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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