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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疏影行动力十足，第二日就派人给哥哥递了口信，让哥哥进宫来看看他。
一听到这消息，厉承胥的心脏就抽紧了。
即便厉疏影不派人递消息进来，他也是要来看妹妹的，帝王去淑宁宫的事已经传了出来，虽然后面说帝王愤愤的离开了，显然没有发生什么，他还是心疼得很。
妹妹自小活泼好动，是充作男孩儿养的，战场都上过，被拘在皇宫里本就受委屈了，还要面对不喜欢的人……
想到那个人，厉承胥皱了皱眉，心中有种古怪的感觉。
仿佛记忆跟身体起了冲突，明明所有记忆都告诉他那是一个喜怒无常的暴君，他还是总觉得帝王宽厚仁和乖巧可爱。
宽厚仁和还好说，乖巧可爱是什么玩意儿？
直到入了淑宁宫，厉承胥都没有把这件事想明白，他晃了晃脑袋，做好了安慰妹妹的准备。
“哥……”厉疏影红着眼睛请厉承胥进来，将宫仆们都赶了出去。
“疏影。”厉承胥叹口气，“你……”
“哥！”宫仆一走，厉疏影声音就欢快起来，“你一定不知道我昨天经历了什么！”
她眼睛还红着，忽然欢欢喜喜地乐呵起来，厉承胥差点以为她受刺激太大发疯了，心里惊得不轻。
厉疏影拉他在椅子上坐下，倒了杯茶给他，“昨日那昏君来，我本来很慌，但他并非是来找我的麻烦。”
她把那些话大致复述了一遍，说的口干舌燥，扭头在翻出来个大杯子，咕咚咕咚灌了几楼茶下去，才问：“哥，你信不信他说的话。”
厉承胥眸色晦涩难懂，他道：“信与不信不是我说了算，需得查清楚才行。”
厉疏影坐回椅子上，支着下巴回忆昨天的事：“他昨天很不一样，看起来挺理智，要是他一直这样我就不喊他昏君。”
厉承胥叹口气：“是不是昏君也不是‘看起来怎样’就算的，要看他实际上做了什么。”
他这样说着，心里却想，若他当真能一直像这回一样，说不定真能做个明君。
他并不能在宫中停留太久，更不可能过夜，林玄阳特意等他回去，一看到他就急急地迎了过去，问：“怎么样了？暴君是要做什么？”
厉承胥面色古怪，他不像厉疏影那样先说正事，反而先说了最后那几句话：“陛下对疏影说了一些话，让我转告给你，你要听吗。”
“什么？”林玄阳面色凝重起来，心内惴惴不安。
莫不是他那位暴君兄长察觉出他的“不臣之心”，特意让厉承胥警告他？
片刻间，他心里就流转了好几个猜测。
厉承胥所言却跟他的猜测全然不同，厉承胥有些为难地说：“他说，你整日想着兄长厌恶你不愿看到你，就没想过他是怕自己脾气古怪伤到你？”
“你呀，连哥哥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这话不是林宣想说的，是前世那个爱说他傻的林玄阳想对过去的自己说的。
林宣如今成了林玄空，看得出来原主确实不讨厌弟弟，否则林玄阳早就被关进大牢了——他还没有前世重生后的老成，许多地方掩盖得不够好，要收拾他再容易不过。
林玄阳一愣，随即涨红了脸：“他、他……”
他他他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林玄阳停了停，好一会儿才闷闷地问厉承胥：“他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厉承胥知道他慌得很，但更知道这问题暂时没有答案，于是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仅沉默罢了。
林玄阳也沉默着，他当然不会什么都信，但如果这些话是真的……
如果这些话是真的……
他咬了咬牙，心里空落落的，十分茫然。
皇家兄弟情况薄，他跟兄长关系不像民间那般亲厚，就只是表面上的兄友弟恭罢了，但要说关系多差，倒也没有。
兄长做了皇帝之后就越发疏远他，好似当初的兄友弟恭很委屈似的，对他简直能避文避，后来更是异常暴虐，成了他最讨厌的那种人。
如果，这些都是因为……不不不，有什么能威胁到高高在上的帝王？谁能欺负帝王？
林玄阳压下心里的愧疚，告诉自己不能掉以轻心，应该再观望观望。
不到十日，厉承胥就将妹妹传给他的那些东西查到了大半。
帝王所言，确实无一有假，但他不明白，帝王究竟是如何得知的，又为何会信任他。
信任……厉承胥的心颤了颤，这是一个十分美妙的词汇，臣子们没有不渴望这两个字的，他自然也不例外。
我能信任陛下吗？厉承胥这样问自己。
他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回答。
可以，你已经相信他了，你相信他可以做一个明君，相信他以前是迫不得已。
因为他先给了你信任。
林宣窝在宽大的椅子上，不太提得起精神。
他猜测自己现在已经有了躁郁症，是心理和生理双重的病症，就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难受和狂躁有几成是因为药，又有几成是因为病。
这感觉太折磨人了，即便他知道其中有什么缘由，也难以控制自己的各种想法。
这两天他甚至不敢召见“陈太医”，怕自己的反应过激，会被察觉出不对来，要是陈太医特意下重药，他未必撑得过去。
他甚至想过不管不顾直接将陈太医抓起来完事儿，但是不行，他不能这样做。
他得等，等厉承胥动手，一网打尽。
如果他自己来，以他现在的情况来说，不仅抓不住大多数想抓的人，还会使得民间和朝臣的抵触情绪进一步增加，到时候贤王也会有新动作。
多重不利因素加起来，说不定他会比原文里的“暴君”下台更早。
他已经尽力不表现得变化太大，仍旧比林玄空温和一些，朝臣们却都觉得是风雨之前的平静罢了，朝堂之上气氛莫名。
而那些早早投靠了厉承胥的人更是做足了鹌鹑的样子，静静等待着某件事的发声。
就在这样平静而又焦灼的气氛里，某一日，众人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又或者说，这块石头终于落入水中，激起了千层浪花。
——厉承胥，起兵篡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