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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承胥——！”
林宣从噩梦中惊醒。
人生最可怕的事莫过于，噩梦是真实的。
他像是被冲到了岸边，附近有零零散散的石块，幸好不太尖锐，否则他身上肯定不止撞出块块青紫。
“厉承胥……”
他六神无主，挣扎着站起来，环顾四周，没见到他将军的身影。
“厉承胥……“
他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嗓子被水灌得刺痛，却还尽力呼唤着心里的那个名字。
“厉承胥——”
林宣全身都疼，虽没伤到骨头，却也没撞得七荤八素，更何况还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几乎没有力气。
他拖着疲累的身体沿着平静的河沿往下游走，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奔跑了。
“厉承胥！”他大声呼唤：“厉承胥——！”
仿佛世界上没有别的语言也没有别的人，只有一个厉承胥。
他一路狂奔，跑到水流更加平缓的、不可能有人被冲到的地方，又开始快速往回走。
他绝望极了，却咬着唇不敢哭，只大声喊时沙哑的声音里能听到他压抑不住的哽咽，一声一声无比凄凉。
林宣几乎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了，他又累又饿又疼，好像还发烧了，脑子里一阵阵的发懵。
他找不到他的厉承胥了，他把他的厉承胥弄丢了。
但上天到底还是垂怜他的，在拖着疲累的脚步往上游走了不知道多久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厉承胥。
男人脸色苍白，半边身体泡在水里，另外半边趴在一块石头上，断箭斜插在男人肩膀处，血迹已经凝固，有苍蝇围着他嗡鸣。
林宣本以为自己找到厉承胥之后就会倒下，没想到这一刻他竟凭空又生出了些力气，让他以更快的速度奔向厉承胥。
他小心翼翼地让男人侧躺在自己怀里，手指探到男人鼻翼下。
气息很微弱，但到底还是有的。
林宣再也克制不住，在这无人之处号啕大哭起来。
水流潺潺，怪石荒林，他已然陷入绝境。
可是这个时候他什么也没想，什么都不愿意想。只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哭罢之后，疲累席卷了他的身体，他很想就这样睡下，好好休息。
但是他抹了把眼泪，抽噎着把厉承胥撑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往林子里走。
他知道树林里或许有野兽，可是如果继续待在岸边，敌人很快就会找到他们。
这个时候，敌人比野兽更危险。
日暮西山，天渐渐暗了下来，废弃的救山洞里燃起火光，冰冷衣裳和冰冷的身体都被烘烤着。
厉承胥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切都很模糊，过了好一会儿才清晰。
他看到一堆火，和火上烤着的衣服。
连“我竟没死”这样的想法都来不及生出来，他就先冒出了另一个想法——那是殿下的衣服！
殿下呢？！
他挣扎着坐起来，牵扯到背后的伤口，疼痛惹得他眼前发黑呼吸急促。
“你别动！！！”
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小红果子散落一地，林宣快步走过来，把厉承胥暗倒。
“你找死吗？“他怒视厉承胥。
厉承胥定定地注视着他，喃喃唤道：“殿下？”
“殿你大爷！”林宣回头去拾果子，一边拾一边抹眼泪。
“姓厉的你能耐啊，你可真是个舍己为人的大好人，掰开我手指的你爽不爽？你怎么不干脆把我手掰断啊？啊？！”
厉承胥不说话，就算再来一百次，他还是会这么选。
林宣刚开始还边哭边骂，最后就只剩下哭了。
他抽抽噎噎地把小红果子放厉承胥身边，简洁地吩咐：“吃！”
厉承胥不知道他吃了没有，便问：“殿下……”
“这儿没有殿下！”林宣呜呜咽咽地，怒喝声却又大了几分，“你闭嘴，快吃！”
厉承胥只好先吃东西，那些果子大概是他家精挑细选的，不算特别甜，却也算得上味道不错。
果子不多，也就一捧而已，厉承胥想给殿下留一些，但殿下恶狠狠盯着他，仿佛他不吃就要扑上来咬死他。
他知道，自己这次让殿下伤了心，于是丝毫不敢违抗殿下。
哭完之后，林宣往火堆里扔了几根干柴。
轻微的噼啪声在火堆里响起，林宣好不容易止住而哭太久而产生的抽泣，深呼吸一下，开口道：“你昏迷的不久，也就半天，敌人暂时没追过来。”
厉承胥侧过脸看他，视线从微红的眼角转至他泛白的指尖。
林宣浑然不觉，细致地分析道：“咱们冲的有点远，且他们并不知道你我二人被冲到了哪一侧，所以大概会两边都找。”
“如果是我，要寻落水之人，一定会两头一起找，呈包围之状，咱们现在是身处河的尽头——或者是某分支的尽头，不太安全。”
“我看了看天，是棉花云，也就是絮状高积云，明天大概会下雨。”
沉默了一会儿，他道：“咱们今天就走，水是从西向东流，咱们朝南或者朝北走。”
“不。”厉承胥道：“咱们朝东走。”
“他们可能从东边找过来，”林宣皱眉，“万一撞上他们……”
这群人一定是分两大波，一波从西往东找，一波赶向东边的水流尽头，也就是他们身处的位置，慢慢朝南找过去。
厉承胥说：“我们这情况，往南往北又能走多远呢？”
无论往哪边走都很容易被撞上，不如直接一路向北，毕竟敌人不会想到，他们会走肯定会撞上的那个方向。
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
“如果我没有记错，往东走是有人家居住的，好过往南或北做没头苍蝇。”
“嗯。”林宣点点头，不吭声了，又往火堆里扔了根干树枝。
厉承胥叹息，知道殿下还在生闷气，
“走吧，殿下。”他坐起来，强忍住疼痛和疲累，“你说过，明天会下雨。”
“我还说让你别吓我呢！”林宣脱口而出。
一室静寂，过了一会儿，他别别扭扭地说，“衣服烤干再走，等会儿还要收拾东西，你难受了直说，可别硬撑。”
顿了顿，加上一句，“要是再敢丢下我，我就……就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