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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候不解：“大小姐？”
秦歆语速急切：“你去告诉程汉山，让他支开程里正，带着村民收拾东西，躲进附近的山里。”
程里正想法顽固，要想改变他，是没有指望了。可程汉山不一样。一个急于进兵营证明自己、报效国家的人，一定也不会排斥她的要求！
秦歆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稳妥。
秦志沉吟片刻，点头道：“你去，按照大小姐的意思做。”
“是。”
斥候得了命令，一抱拳出了帐篷。
秦歆看着斥候的背影，眉间若蹙。
“你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秦志看向秦歆，安慰道，“接下来，咱们就尽人事、听天命好了。”
秦歆点点头，眉宇间凝着忧虑：“我能想到的办法，也就这么多了。如果袁景知知道这件事……或许，他会拿出比我更好的办法来。”
“你说太子？”
秦志皱了皱眉。
“是啊，太子。”秦歆点点头，依稀听出父亲话里有话，“怎么了，父亲？”
秦志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没事。四更天了，歆儿，你去睡吧。”
“好。”
秦歆确实也困了。
她答应了一声，起身打了个哈欠，离开了中军大帐。
想起今天下午的事情，秦志忍不住摇头。
秦歆不知道的是，袁景知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村民的死活。就连他自己，对这些人的死活，也并没有那么在意。他唯一在乎的，恐怕就是和北狄、和镐京的战争，到底能不能赢。
都说慈不掌兵，怕的就是主帅过分在乎士兵的死伤，做出一些不够理智的判断。袁景知显然是足够理智的。只是若有一天，这份理智被用在了秦歆身上，那就不太好了。
……
一个时辰后，山村。
程里正家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身穿黑色短打、露出半身腱子肉的男人探出头去，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出了门挨家挨户地找上了其他人。
“这里很快就要不太平了，大家快准备准备，收拾细软逃命去！”
“快快，你们去收拾一下行李，随时都能离开这个村子才好。”
“那些笨重的东西，就不用带了。”
黑夜里，男人极力压低了声音。
程汉山平时是个铁汉子，一言九鼎。许多村民一听他这样说，便急匆匆地收拾起了行李。
然而也有人不愿轻易割舍已经开始春耕的田垄，便质疑起了程汉山。
“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让咱们离开这个村子？”
“因为……”程汉山支吾了片刻。斥候来的时候，也没跟他说明这件事的原因，“具体原因，你们就不用管了。总之你们只管离开就行！”
“你说要我们走，我们就得走？”那家不肯离开的人越发不依不饶，反手抓住程汉山的衣领，“程里正都没说要让我们走，你算哪根葱，凭什么让我们离开！”
“你、你……”程汉山涨红了脸，气愤异常，“你简直不止好歹！算了，你不听拉倒！我去找别人说去，你放开我！”
看程汉山要走，对方更加得理不饶人：“你走什么，你是不是害怕了？我就知道，你这次鬼鬼祟祟的来，必然有诈！走，跟我去见程里正！”
程汉山想要挥开对方，又怕伤害到他们，一时间颇为狼狈。
这会功夫，有些听了程汉山话的人已经出了村子，上了村边的山。
村里人上山的动静不小。程里正在睡梦中听见声音，骂骂咧咧地揉着眼睛，起床去看门外。
揪住程汉山的村民看见程里正，连忙喊：“里正！快来看看，你儿子撺掇着我们去外头，还说什么让我们避难呢！”
“去外头，避难？”程里正被屋外的寒风吹得一个激灵，猛然想起秦歆说过的事情。他一瞪眼睛，冲着程汉山就骂开了，“你就是个糊涂蛋！一个女娃娃的话，你也能信？好端端的，你把村里人往外撵干什么，你不怕耽误春耕吗？”
程汉山涨红了脸：“爹！我没有信那个女娃娃的话，是秦将军那边的人把这件事告诉我的！”
“荒唐！”程里正怒急攻心，指着程汉山大骂，“他们都是胡说八道的，你怎么就信了呢。那个女娃娃还说什么北狄人马上就要来了，让咱们收拾箱笼、去外头躲着。可这里哪有什么北狄人？都是那个女娃娃在胡说！”
“什么，北狄人要来了？”程汉山闻言，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他很快便信了秦歆的话，点头道，“我相信秦将军的判断。她说有北狄人要来，那就一定是有北狄人要来了！”
“你！你这逆子！”
程里正气得吹胡子瞪眼。
程汉山身边的村人，本来就不信他的话，也不愿意收拾细软逃走。这会儿有了程里正撑腰，更加七嘴八舌起来。
“我看呐，汉山就是被兵营里的人给糊弄了。”
“那群人根本就不在乎咱们老百姓的死活，不过是想要推广种子而已。”
“就该像里正说的那样，下回就拿笤帚把他们打出去！”
“你们都别说了！”程汉山也是着急上火，恼怒地叫了一声，“都闭嘴！我不许你们污蔑秦家军的人！”
另一边，程里正也急了：“你让谁闭嘴呢？”
程里正大步走出房门，和程汉山相隔远远的对峙起来。
程汉山猛地一擦眼睛，刚要继续对程里正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忽然听见外头远远传来一声惨叫。
“啊——”
叫声划破了长夜。
程里正一个激灵，回过头去看向村外。
苍凉惨白的月色之下，千余个骑在马上的北狄人忽然出现。
他们一个个结着辫子、凶神恶煞，仿若收割人命的十殿阎罗一般！
程里正完全没想到北狄人会在这个时间出现，一下子就呆住了。
仿佛是一瞬间，村外那群骑着马的北狄人就冲到了村子里。
为首的骑士拔出刀来，长刀猛地挥向程里正。
程里正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人头就飞上了天！
程汉山瞪大了眼睛，瞬间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凝结了。
他呆愣了半晌，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叫一声：“爹！”
……
兵营。
秦歆朦朦胧胧地睡到五更天，忽然听见外头有杂沓的脚步声和人声。
玉瑶的惊呼同时传来：“不好了！小姐，北狄人打过来了！”
秦歆一个激灵，迅速起身披上甲胄，拿了长剑出门迎敌。
兵营门外，北狄人和秦家军的人陷入苦战。
尽管北狄人特地选在夜间偷袭秦家军，可这场偷袭的效果，并不如意料之中的好。
李兆戴了一张银质的面具，坐在高头大马上。
面具挡住了他阴沉的面色，却也让他显得越发瘆人。
李兆身边也有一匹马，马上坐着北狄的右贤王。
在北狄境内，右贤王算是仅次于北狄王的贵族。由于身份高贵，右贤王向来眼高于顶，对李兆这样的奸细，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姓李的，你不是说，大衍王朝的兵没有准备，咱们这次偷袭准能成功吗？怎么咱们打了这么久，大衍的军队一点儿也没有败象啊？”
李兆蹙眉，没有回答。
对于右贤王的问题，他自己也很想知道。
李兆不会知道的是，只差一点，他的计划就要成功了。
而真正让他偷袭计划功亏一篑的，居然是他在袁景知帐外，发出的一点声响。
右贤王听不见李兆的回答，满腔怒火都找不到一个发泄处，宛若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
他忍不住重重地冷哼一声：“你们大衍王朝的人，都是一个德性。嘴上流着蜜糖，肚子里却充满了毒汁。李兆你等着，若是今天攻城的计划不成功，本王便回到大王面前重重的参你一本，说你是大衍国派来的奸细，是你让今天拔营的计划落空的！”
李兆变了脸色，低喝一声：“你胡说！我怎么会是大衍的奸细！”
“哦，你当真不是吗？”右贤王冷笑，“那你倒是说说，今天的计划怎么就失败了呢？”
李兆冷冷地瞪了右贤王一眼，不愿意跟这个混账东西多说。
兵营门口忽然传来一声羽箭的响。秦歆弯弓搭箭，一箭就射倒了北狄的一面大纛！
大纛应声而倒。那沉重的旗杆，险些将右贤王砸个正着。
右贤王死里逃生，惊出了一身冷汗，又惊又气地指着秦歆：“那个女人！她居然把我们的大旗射倒了！”
李兆闻言，顺着右贤王的手指看去。谁知这一看，他居然就看见了秦歆。
“是她？”
李兆猛地变了脸色。
右贤王问：“怎么，你认识她？”
李兆嘴角动了动，摇头道：“不认识！”
说来奇怪，他居然不想在北狄人面前，暴露出自己认识秦歆的事情。
一旦北狄人知道他和秦歆的关系，就一定会让他想办法去除掉秦歆。到时候，他就又要陷入两难。
右贤王怀疑地看了李兆一眼：“你真不认识她？”
“我说过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李兆冷冷地抛下一句话，勒马上前，去指挥骑兵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