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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许多人来说，今夜都是个无眠之夜。
李悦跟李夫人幸灾乐祸地告了一状，末了却还是只能困在闺中抄经。她一边抄经，一边暴跳如雷地大骂，但终究还是无可奈何。
秦若莲则是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她咬着嘴唇，想想今天李兆给秦歆送匕首的事情，一颗心如同被放在滚油上煎熬一般。
李兆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细细看着一幅仔细缩小摹画过的北狄和大衍地图，也是一夜不眠。
唯一睡得不错的，要算秦歆。
让秦若莲和李悦窝心了一通之后，秦歆今天睡得格外好，香梦酣沉。
翌日一早，秦歆起床的时候，就听见门外隐隐有人在说话。
秦歆打了个哈欠，问：“玉瑶，外头的人是谁？”
“大小姐。”
玉瑶闻声进来，漂亮的眼睛里写满隐忧。
秦歆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好端端的，这丫头怎么一大早就摆出这副表情？
玉瑶走过来，小声道：“二小姐方才过来，说是要来借您的匕首看看。”
匕首？秦若莲什么时候，会对这种不属于闺阁女子的玩意儿感兴趣了。
“让她回她自己的院子，摆弄她的胭脂水粉去。”秦歆利索地起床穿衣服，一边冷哼，“我这儿，可不是她能耍小心思的地方。”
秦歆话音刚落，秦若莲恰好步入房间，将秦歆的话听了个正着。
闻言，秦若莲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她拧了拧手里的帕子，默默无视了秦歆方才的话，笑着走进来：“阿姐。”
声音柔弱，语调无辜，一如平时的小白花模样。
秦歆一看见她这副德性，就从心底里觉得厌恶。恰好昨日秦若莲做过坏事，秦歆如今连个理由都不用找，就能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于是，秦歆索性直接冷哼了一声：“你别叫我姐姐。李悦才是你姐姐，我在你面前，又算老几。”
秦若莲碰了个钉子，脸色有些差。
回过神，她却也知道，秦歆的反应是正常的。
昨天，秦歆刚被李悦狠狠的冤枉了一通。以秦歆那满是娇骄二气的性子，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有鬼。
她今天可得做小伏低，好好在秦歆面前表演一番才行。
打定了主意，秦若莲连忙道：“阿姐，你误会我了。”
“我怎么误会你了？”秦歆冷笑，“照你说的，你昨天就跟李悦一起挤兑我，是么？”
“小妹怎么敢挤兑你！”秦若莲西子捧心道，“小妹昨天其实是害怕姐姐跟林贵妃杠上，落得个不好的结果。至于昨天离宫之后，妹妹也是怕姐姐无端得罪了李家小姐，才会劝姐姐冷静的。没想到，倒是让姐姐误会我了！是我的不是，请姐姐责罚我吧！”
秦若莲说得冠冕堂皇。
秦歆听着，却几乎要吐出来。
她甚至有些好奇，不知道秦若莲是怎么能将依据这么违心的话，说得这么优美动听的。
不过……
秦歆凝视着秦若莲半晌，忽然笑了。
“二妹妹。”秦歆淡淡问，“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真，怎么不真。”秦若莲连忙举手，恨不得指天誓日，“阿姐，你当真是误会我了！”
说着，秦若莲还又挤出了两滴眼泪来。
“哦，原来如此。”秦歆漫不经心地低头，声音淡淡，“既然如此，那昨天的事情，咱们就一笔勾销了吧。”
“多谢阿姐。”秦若莲听得松了口气，放心地笑道，“阿姐待我真好。”
秦歆淡淡勾了勾唇，神色间笑意冷淡。
秦若莲低头擦擦眼泪，抬起头来，蓦然就对上了秦歆那双冷淡的眼，还有衔着一抹嘲讽的唇角。
看见秦歆的神色，秦若莲心底倏然咯噔一下。
也不知为什么，秦歆方才的表情，让秦若莲恍惚间觉得，她似乎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然而回过神来，秦若莲又暗暗嘲笑起了自己的多心。
秦歆那个蠢货，哪次不是好糊弄的了。大概先前的那一眼，不过是她想多了、看错了而已。
秦若莲收敛心神，看向秦歆，换了个话题：“阿姐，我爹爹就要回京了。”
“哦？”
秦大老爷就要回来了？
秦歆闻言，挑了挑眉。
前段时间，秦大老爷一直在江南奉旨办差，这段时间才回来。
不过，秦歆依稀记着，前世的秦大老爷可得等到今年年中才能回来，而不是现在的仲春。也不知道今生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秦大老爷回来得这么快。
“是呀。”秦若莲不知道秦歆的想法，欢喜地颔首，“爹爹出京小半年，总算是回来了，我心里欢喜得紧。”
欢喜，秦若莲自然是欢喜的。
秦歆抿唇，眼底冷意更盛。
秦大老爷是很喜欢秦若莲的。
只是有时候，他会觉得，这个女儿有些上不得台面罢了。
对于秦若莲这种温柔美丽、荏弱楚楚的女子，没有哪个男人能做到不喜欢——即使，那个男人是她的父亲，在面对秦若莲的时候，也会多将父女情分多倾注在秦若莲身上一些。
前世逃难的时候，秦大老爷一咬牙，连自己的亲娘都推下了车去，却并没有动过秦若莲一根指头，就是明证。
“二妹妹确实是应该欢喜呢。”秦歆勾了勾唇，漫不经心道，“毕竟，你都多久没看见大伯父了。”
秦若莲喜滋滋地点头：“正是，我的确是许久没见过爹爹了。”
“是啊。”秦歆淡淡垂眸，“所以，你这次一定会很高兴的。”
秦若莲嗯了一声，隐约觉得秦歆的语气有些不对，却也没发现什么。
两人又随意说了几句话，秦若莲自以为秦歆已经消了气，便如获大赦地离开。
秦若莲一走，秦歆便丝毫不掩盖自己的厌恶，吩咐玉瑶：“把她用过的茶具，坐过的垫子，都给我拿出去，叫下人好好洗洗再呈上来。”
真真是脏死了！
“是，大小姐。”
玉瑶答应一声，自去收拾了东西。
秦歆一个人坐在那里，眉宇间浮现一丝阴影。
她先前光是想着京中各方势力的盘根错节，明争暗斗，倒是忽视了还有秦大老爷这么个人。
也不知道秦大老爷这次回来，会给原就不太容易收拾的局面带来什么。
……
宫中。
这两天春雨下得太大，江南那里时不时地有官员上报救急消息。都说要趁早加固堤坝，免得夏天时大堤被雨淋坏，淹了稻田，老百姓这一年的吃饭就没了着落。
对于这件事，代宗其实并不太关心。随意批复了让各省督抚自己去办之后，便丢在了一旁。
今年的春雨，的确是有些大。但就算如此，代宗也并不在意。至于老百姓的死活，在代宗眼里，更是与他有什么干系。
眼下的代宗，只在乎袁景知的下落。就连梦里，都是他算计袁景知成功，亲手废了太子的美好景象。
代宗在林贵妃宫里睡了一宿，一整晚做梦都是废太子。
好不容易一觉睡醒，代宗刚睁开眼睛，就听见林贵妃娇声道：“皇上醒了。来人，你们去给皇上捧一杯水来漱口，再去伺候皇上洗脸。”
接着，外头就响起了齐整的回答声：“是，奴婢知道了。”
林贵妃满意地回过头，冲代宗陪着小心地笑道：“皇上醒了。今天早上，可要在臣妾宫里用膳？”
“嗯。”代宗没心情说这些事情，转过头去，眼神深沉地看了林贵妃一眼，“外头有没有什么消息？”
林贵妃忙道：“有的。德才公公方才说，在您睡着的时候，外头有不少加急的折子递上来，说要您拿捏呢。只是臣妾怕他们打扰了您的休息，就没有叫醒您。”
话里透着体贴。
代宗却没注意到林贵妃言语里邀功的小细节，而是眼前一亮，转过头去吩咐德才：“把外头的折子都拿上来。”
“嗻。”
德才答应一声，将刚才积压的折子递了上来。
代宗一本本地翻看过去，发现这些折子竟都是关于江南大雨和今年即将来临的水患，而没有一本是关于袁景知的。
这些东西，他看了做什么？
他真正想知道的，是袁景知的下落！
袁景知，那个小贼！
一切站在他身边帮助他的人，都该死！包括秦家，甚至也包括那个女流之辈，秦歆！
代宗气得咬牙，狠狠将折子摔落一边。
林贵妃没想到代宗会忽然发难，回过神，娇嗔了一声：“皇上，您吓着臣妾了……”
“秦歆怎么样了？”
代宗没理会林贵妃的撒娇，冷着脸问。
“皇上……”
林贵妃微微一怔，眼底闪过细碎的不自在。
代宗冷声道：“朕在问你，秦歆怎么样了！”
“臣妾、臣妾昨天设宴的时候，曾经想过法子，说秦歆偷了臣妾的发钗。”眼看着无法逃避这个问题，林贵妃只能咬着牙回答，“只是，那个秦歆似乎早有准备，将臣妾挖的坑给避过去了。”
代宗沉声问：“也就是说，你并没能陷害到秦歆了？”
他问得如此直白，林贵妃不由难堪。
林贵妃低下头，咬着牙小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