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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景知笑笑：“镇国公不必将这件事的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据孤这段时间在军中听到的消息，这样想的人，恐怕是不在少数。你罚了一个士兵，接下来，还有千百个士兵也是一样的想法。即便你惩罚了他，又有什么用呢？”
“那……”秦志皱眉，“太子殿下，您想怎么办？”
袁景知转眸，悠悠看着窗外苍凉的月色：“眼下，孤继续待在军中，也没有用了。既然如此，镇国公不妨告诉军中的这些士兵，孤带着一群人，去外头劝课农桑了。”
秦志眉头皱得更深：“劝农？这，太子殿下。不是老臣不让你去，实在是最近外头不安生……何况，您的叔父他……”
袁景知微微一笑：“谁说孤当真要去劝农了？”
秦志不解：“那，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袁景知淡淡道：“自从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起，孤就觉得这一次的事情，一定少不了孤这位好叔父的手笔。他这一次没能谋算到孤，下一次的手段只会变本加厉。若是孤继续待在这里，恐怕是害了镇国公。”
秦志断然道：“太子殿下，你可万万不要说这样的话！”
他向来是义字当先，怎会嫌弃袁景知拖累了自己！
“镇国公，孤知道你的意思。”袁景知看出秦志的不快，叹道，“只是眼下，孤的确是有必要，去避一避了。”
秦志皱眉：“太子殿下要去哪里？”
袁景知微微一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秦志似乎有些了然。
袁景知挥挥手，遣散了大帐里的闲杂人等，和秦志一对一地说起话来。
大帐内的密谈，一直持续到东方既明。
天亮时分，袁景知走出大帐，听见筚篥萧瑟的乐声，在军营远处悄然响起。
袁景知抿了抿唇，攥紧手里原本属于秦歆的发簪。
秦歆……
不知道那个胆大妄为的丫头，现在如何了。
不过。很快，他就能见到她了。
……
镐京，清晨。
秦歆一早起来，在院子里耍了一套太祖长拳，一套普通剑法。
这两套武艺，都是军中最常见的招式。一招一式不求华丽，但求杀敌。
秦歆将这套武艺舞得虎虎生风，杀伐之气浓重……同时，看上去也不怎么好看。
秦夫人走进院子，恰好就看见了秦歆打拳的模样。那叫一个杀气腾腾，凛凛生威，比男人还男人。
秦夫人不忍直视地摇头，愁苦地感慨：“我的心肝宝贝肉儿，你总这样打拳，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呀？”
“……”
秦歆嘴角一抽，差点扭到腰。
她好险才稳住身子，郁闷道：“娘，您能不能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什么有的没的。”秦夫人啐她一口，“你自己多大的年龄，你心里难道还没数吗？你姑姑在你这个年岁，已经许了人家。就连你那堂妹，都已经在相看人家了。可你要嫁什么人，竟还连个消息都没有……歆儿，你可真是愁死我了！”
秦歆没法跟秦夫人聊下去，只能讪笑：“娘，您多虑了。”
“多虑什么多虑，明明就是迫在眉睫的事。”秦夫人不悦地看了她一眼，“你还不想嫁人，难道还要在家当个老姑娘不成？”
秦歆的笑容就飘忽了一分。
如果等不到袁景知，她倒是宁可当老姑娘。
前世的经历，让秦歆对所谓的男女慕艾已经没了什么期待。她和袁景知之间的情分虽然还不算太浓厚，但眼下，袁景知却是最让她安心的一个。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娘，您屋里坐。”眼看着秦夫人还要说什么，秦歆连忙笑着说道，“等女儿晨练之后，再来跟您说话。”
秦夫人心里明白，这是女儿嫌弃自己多嘴了。
她不悦地哼了一声，顺便白了秦歆一眼，才进了院子。
晨练过后，秦歆擦擦额头上的汗。扭头看了看秦夫人坐着的那间院子，心底有点发怵。
她真的，真的是，一点也不想听见秦夫人催她成亲的话了。
可秦夫人既然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不回去也不是这么回事。
秦歆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走进院子。
果不其然，秦夫人又训斥了秦歆好半天，句句不离成亲。
秦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只觉得比在战场上杀敌还累，好不容易才把秦夫人的话题给糊弄过去。
秦夫人蓦然想起什么，抿了一口茶水，道：“对了。先前你带回镐京的那两个护卫，这些天一直待在外头小厮们住的院子里，也没个说法。既然眼下你已经安顿下来了，就给他们一个出路吧。是在你身边当守卫，还是去外头当护院，都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他们自然是不能做护院……”秦歆的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娘，你说跟着我回来的，是几个人？”
“两个啊。”秦夫人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
秦歆瞪着秦夫人，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两个护卫，哪有两个护卫。
跟着她一起回来的，分明只有程汉山而已！
秦夫人看见秦歆的脸色，问：“怎么了，歆儿，不对吗？”
“没有不对。”秦歆心里迷乱了一阵子，很快便按下疑惑和古怪，笑道，“那就把他们留在女儿身边，让他们做个护卫吧。不过，若莲妹妹身边还没有护卫呢。女儿身边多了这么两个尉迟和秦琼一样的侍卫，会不会惹了她的眼？”
“惹眼？她倒是敢！”秦夫人恨屋及乌，由于秦大老爷的缘故，近日越发连秦若莲也厌了，嗤道，“你是咱们镇国公府的嫡女，她秦若莲的爹没能袭爵也就罢了，更加只是个区区的庶女。她有什么资格吃心拈酸？要怪，就怪她没投个好胎，更得怪她那个不成器的爹。要是她爹给她拼了个外姓王爷的出身，她身边就是跟着八十个护卫，咱们也不会多说一句嘴。”
得，又骂起秦大老爷了。
秦歆只能笑笑不说话。
秦夫人却是一说起秦大老爷，就收不住嘴。
她又愤愤地骂了秦大老爷一会儿，才道：“行了，今日是十五，家里要祭祀一番祖先。娘先回去准备供品，你自己在这里好好休息休息。有空就练习一下针黹女红，别像个假小子似的。”
秦歆只能笑着福身：“是，女儿记得了。”
秦夫人这才满意地走了。
秦歆松了口气。
转念想想那“两个”护卫，她的眸底升起一份冷意。
那个藏在外头、对她蠢蠢欲动的人，也是越发的大胆放肆了。这一次，居然敢往她身边的人里塞人进来？难道那人是以为，她会连有几个人跟在自己身边进城都不知道么？
真是可笑！
只是，她还不打算直接跟对方翻脸。至少也应该等先见了来人之后，再做打算。
秦歆唇角抿起一抹冷意，把门外正在教训小丫头的玉瑶叫了进来。
玉瑶走进来：“小姐，您吩咐。”
“你去找程汉山一趟。”秦歆淡淡说，“把跟着我回来的，那‘两个’护卫，都带到我面前来。”
玉瑶一愣：“两个护卫？可是小姐，咱们只是带了程汉山一个人而已……”
秦歆没说话，给了玉瑶一个眼神。
玉瑶立刻醒悟，闭上了嘴，表情有些畏惧。
“别怕。”秦歆轻轻安抚了她一声，“放心，没事的。”
“……是。”
玉瑶拿不准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疑虑重重地出去了。
过不多时，两个男人跟着玉瑶一起，走进了秦歆院子的花厅。
秦歆放下茶盏，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
程汉山和从前一样，铜筋铁骨一样的人，站在那里像座铁塔。
和他相比，他身边的那个男人就不一样了。
修竹一般清癯的身形，面容的线条流畅优美，五官却是俗气又平淡。让人忍不住觉得，这副五官愧对了他的脸型和容貌。
秦歆皱着眉头看了那个男人一眼，淡淡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淡淡道：“大小姐叫我阿知便是。”
“阿知？”秦歆挑眉，“哪个知？”
“不知为不知的那个知。”
“……”
秦歆没说话，眸光闪烁阴翳。
这个知，和袁景知的知，是同一个字。
这是不是有人在警告她，让她老实点，否则就要拿袁景知开刀？
他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秦歆微微敛眸，藏起眼底的杀意，冷声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身边的护卫了。具体该做什么，你们都知道吗？”
程汉山没说话。
“知道。”阿知却开了口，“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大小姐请放心，我等一定对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听这人说的话，倒像是读过几天书的机灵人。
把这样的人派来她身边监视，那个背后的黑手，还真是瞧得起她啊！
秦歆冷笑着点点头：“行，你们知道就好。下去吧。”
“是。”
“是！”
阿知和程汉山齐刷刷地答应一声，下去了。
秦歆冷冷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透露着刻骨的寒气。